来源| Tech星球

文| 杨晓鹤

“很多人会谬赞我，说我是个科学家，其实我最多算个科技工作者，我更愿意把自己定位为一个科普工作者。”

这是华大集团CEO、华大基因副董事长尹烨在其所著的《生命密码》一书前言中，对自己的定位与认知。然而，就算是尹烨对自己的“谦虚”定位，如今也被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3天3次发文“炮轰”，指其有关生物的演讲有很多伪科学、视频错误连篇，以及是个哥本哈根大学的生物学水博士。

7月26日，饶毅又对尹烨发出“第四击”，称“尹烨推广的益生菌，就是假药。”

伴随着事件在网络上逐渐发酵，尹烨仅在7月24日，在其公众号不具名写道“谢谢指教”，除此以外再没有作回应。

也许尹烨早就料到，自己会被质疑，在此前的《生命密码》中才会如此写道：“即使教科书的知识点也在不断更新，甚至被颠覆，这本书中不免存在不足，甚至错误。”

饶毅与尹烨的论战，也让互联网舆论阵营分化，网上有不少科普KOL，认为对科普工作者不应苛责 ，也有不少从业者认为，做生物科学“布道者”不是儿戏。更多人则表示，不愿谈及此事，一位与双方都有交集的投资人告诉Tech星球：“这个事争论不休，其实真相在事件之外。”

实际上，2012年饶毅教授就曾有过“炮轰”华大。彼时华大创始人汪建，也有过惊人言论：“华大的员工100岁不封顶，所有员工必须做到这一点。”

如今尹烨代替汪建，成为华大走向前台的那一个“网红CEO”。10年前，华大基因面临基因检测市场难以打开的局面，市场教育任重道远；10年后，疫情红利过后，华大基因的股价自2021年1月的179元/股高点，跌到今天的64元/股，市值跌去六成多。

在生物医学市场进展缓慢的情况下，华大集团对“网红CEO”一直渴求。至于流量内容是否与科普的严谨性冲突，商业是否能推动科普的事业发展，则鲜有讨论。

争议中的网红CEO，更懂流量

根据华大官方网站介绍，2002年加入华大基因的尹烨，历任科技合作事业部副总裁，华南片区第一负责人，华大控股首席运营官，深圳华大基因医学有限公司（现已与深圳华大基因科技服务有限公司合并为华大基因）总经理，华大基因总经理等。2017年7月，深圳华大基因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华大基因”）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

图注：华大官网“管理团队”中对尹烨的介绍。

在过往接受采访，尹烨讲述自己成为科普工作者，更多是因为家庭微信群的“逼迫”。据称是因为一开始，有长辈不停在家庭群里发养生一类的信息，他想告诉大家很多都是错误的认知，但码字很难解释清楚。后来，在与某音频平台高管交谈过程中，促成了《天方烨谈》这档科普栏目的诞生。

从2016年开始，尹烨已经在音频平台上发布了2000多条音频，总播放量超过2.6亿。另外，在2020年和2021年，尹烨分别参加了此念文化的两个纪录片的录制。其中2020年《生命·成长》纪录片主题是探索有关生命与教育的话题。

在尹烨的科普内容中，饶毅点评了梦境说等错误言论，指出华大的益生菌产品功效骗人。目前，尹烨并未具体回应这些学术争议问题，只是网上有生物学博士认为，尹烨抖音视频中所说的“喝了优美达益舒，喝半斤酒几乎没感觉”，是对其益生菌产品功效的夸大。

此前，华大基因也曾遭遇过营销过度的反噬，只是并没有促成公司风格转变。

2018年，澎湃新闻等媒体曝出，有孕妇相信华大的基因检测而放弃全面身体检查，致使孕妇产出生理缺陷儿童。当下尹烨对益生菌等产品功效的表述，也因“夸大效果”遭到饶毅的批评。

这里不得不提，生物科普工作者的严谨性。只是逐渐出圈、跨界的尹烨，很多言论内容已经不局限于生物科学，对一些成功学内容讨论严谨性，本身就没有什么必要。

在让尹烨大火的节目《圆桌派》中，无论是本行的基因、生命科学内容，还是科技和人文、宇宙与潜意识，以及元宇宙等话题，尹烨都能侃侃而谈。

这期节目让尹烨圈粉无数，完成了科普作者向人文网红的蜕变。一位互联网大厂员工在看完这期节目后，在社交媒体兴奋地写道：“尹烨老师既有自然科学严谨的思维，又有人文科学的思考与自洽。”

不断出席“一席”、TEDx等节目的尹烨，流传出来的金句也越来越多。比如“吃不了自律的苦，就要接受平庸的苦”“如果生命是一组代码，我相信人类的代码当中有爱”“悲观者往往正确，乐观者收获成功”，都广为传播。

这其中的科普内容越来越稀释、成功学痕迹越来重的个人输出，也显示出尹烨更懂人性，也更懂这个流量时代。尽管今年初，尹烨的微博被禁言过，但截至目前，尹烨微博有89.5万粉丝，抖音有267万粉丝，小红书粉丝近40万，快手账号46万粉丝，微信公众号也已发表563篇文章，尹烨在主流社交平台共计440万粉丝，网红CEO成了。

流量背后的生意，向C端破圈

在尹烨逐渐拥有更多的流量同时，行业对其为何要做网红CEO的探究就越多。

从财报看，华大基因的精准医学检测是占比近50%的主营业务，该项业务2021年达到了33.8亿元，其他3项营收体量差不多，都在10亿元左右。

2021年华大基因实现营业收入67.66亿元，同比减少19.42%。未来，华大基因的主营业务还是结合“火眼实验室平台”，与各地的医院、政府等机构合作，完成疫情、肿瘤等众多业务的基因检测落地服务。

但如今疫情形势缓解，因此火眼实验室数量扩大至近100个，年内仅增加不到20家，这导致精准医学检测方案板块收入骤降，也自然成了华大基因2021年业绩下降的原因。

B端市场难以打开，华大开始向C端破圈，也正好利用网红CEO的带货能力。

Tech星球注意到，在尹烨260多万粉丝的抖音橱窗里，除了包括一些有关医学、科学、科技、历史、地理等书籍外，还上线了华大旗下的一些压片糖果、护肤品和固体饮品。

销量最好的BBC科普三部曲和优美达益生菌，售价分别为135元和188元，销量分别为2.7万+和2.2万+。按目前的销量粗略计算，尹烨抖音橱窗已卖出5.7万件商品，已获得超2000万元销售收入。

尹烨最常推荐的产品是益生菌“优美达益舒”。抖音视频中，尹烨化身代言人：益生菌是应酬好帮手，华大同事应酬时经常带这款益生菌，不得不喝的时候，喝之前来一袋，喝几杯后再来一袋。在视频中，尹烨表示，“喝到10杯8杯后，再来一袋，还是会让你感觉和以前是不太一样。”

实际上，华大此前业务并没有涵盖这些C端业务。近年来，无论是旗下的益生菌品牌“优美达”、美妆个护品牌“SWEET BUILD”相关产品，公司开始越来越多得开发消费品业务。这其中优美达作为华大营养的品牌，目前销售还不太成体量。

在早期，网红CEO能促使更多人意识到基因检测的意义，起到教育市场的作用；如今在华大将触手伸向华熙生物、合生元等企业的领域时，网红CEO也能促使更多用户了解华大的C端产品，流量得以变现。

华大的未来，是营销还是研发?

应当说，无论是拥有网红CEO，还是向C端破圈的产品，都不能让华大安心。

新冠疫情曾短暂给华大基因带来一波红利。在2020年，华大基因的营业达到84.32亿元，同比增加201.09%；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约20.80亿元，同比增加652.78%。短短一年后，2021年的营收就降到了67亿元，而且2022年上半年形势也不乐观，华大基因预计营收将同比下降9.50%-17.72%，预计归母净利润同比下降33.70%-46.59%。

外部环境的变化，对华大基因的财报影响较大。行业人士分析认为，背后的原因，跟公司重营销轻研发，整体根基强度有关。

从财报数据看，2021年，华大基因的研发费用支出为4.87亿元，同比下降21.38%，研发费用率为7.2%。当年度销售费用为12.38亿元，同比增长14.82%，销售费用率为18.3%。当年销售费用比研发费用多了7.51亿元。

如果拉长观察的时间区间，从2018-2021年的财报数据看，华大基因的研发费用占比长期不超过10%，反倒是销售费用居高不下，基本为研发费用的2倍左右。“研发基因不够强，销售导向明显”，差不多是华大基因的标签，也与网红CEO的调性相符。

而网红CEO的另外一面，是薪资不算太高。Tech星球查阅华大基因的高管信息发现，尹烨的年薪为91万，在19位高管中位列第13。当然尹烨拥有106万的持股数，上市公司的股份分红是这位网红的重要收入。

要知道，在这位网红CEO的领导下，华大集团还有一家公司正在申请科创板上市，这家公司就是华大基因的上游企业华大智造，主营业务为基因测序仪业务和实验室自动化业务。

招股书数据显示，2020年，华大智造实现营收27.8亿元，实现归母净利润2.61亿元。为了顺利过会，华大智造对华大基因的关联方的营业收入占比，从94.92%降至18.81%。

也许这是尹烨不与饶毅公开争论的主要原因，旗下公司上市与业务发展更为重要。毕竟等待风平浪静后， 市场会淡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