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袁斯来

编辑 | 苏建勋

水电大省四川，现在也缺电了。

8月，极端高温之下，四川全省除攀枝花和凉山的19个市，紧急通知当地企业停止生产6日，放高温假，“让电于民”。成都多个写字楼已经开启限电措施，中央空调停止供冷。“成都限电”在8月17日一度冲上微博热搜。

那些因为四川水电资源丰富蜂拥而至的光伏企业先后停产，通威股份、宁德时代、晶科能源、协鑫的工厂都将跟从地方限电政策。硅料、硅片产能会受到短期影响，对上游材料持续紧缺的预期，直接带动光伏板块股价上涨。

目前四川限电只持续一周，但如果未来气温不见降低，民用电无法下降，停产或许还会持续。

而水电告急带来的隐忧不止于当下。四川缺电已经波及其他省份。8月18日，一直是四川电力输送方的上海市发函向四川要电，以求保住特斯拉、上汽等公司的零部件生产。

四川为光伏产业大省，硅料、硅片占到全国产量14%。在硅料供应吃紧时，停产无疑会让供求更加失衡。

汛期无雨，水电枯竭

没人能想到发电大省四川会出现电力枯竭。

四川的命运因为水电改变。1985年时，四川省人均电量只有全国的一半，每天的缺额高达45%。经过90年代“三江”（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水电开发，短短10年，四川电量就出现富裕。

四川的水能资源蕴藏量高达1.48亿千瓦，水电装机量全国第一。从1998年开始，四川一直是水电外供大省，承担“西电东送”的任务。每年，四川要对外输送1300亿千瓦时以上电力，为全国第一。上海、江苏、浙江等地占了四川送电的大头，这也是所谓的“川电”。

四川的电力富裕到2016-2020年间，年均弃水电量超100亿千瓦时。然而，2022年，一切发生变化。

四川遭遇历史同期最高极端高温、历史同期最少降水量，对应电力负荷也同步最高，居民日均用电量在7月几乎翻倍。政府层面第一次使用“最严峻”形容今年供电情况。

因为干旱，多个水库已经进入死水位，电站干涸到露出地表的程度。华电四川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给出一个数据：今年每天发电量只有往年水量好时一半。

猴子岩水电站水位对比。图片来自国网四川电力

要担忧的不止于此。夏天（6-10月）本是四川的丰水期，很少出现发电不足的情况，电站还要为冬天枯水期蓄水。今年夏天水流已经不足，如果未来没有持续降雨，冬季发电更无法保证。

四川省内八成以上用电都来自水电，电能来源相对单一。四川靠水电摆脱26年的缺电困境，当水力资源短缺，也会缺少抵御风险的能力。

这不只是一个省、乃至一个国家的困境。当四川水位告急时，高温干旱已经困扰全国20多个省份一个月。贵州赤水丹霞大瀑布景区关园，庐山瀑布被拍到只剩下一根线。

2021年10月，根据世界气象组织（WMO）跟踪，过去七年已经成为有记录以来最温暖的七年。全球温室气体创下新高，“累积的热量已经将地球推向了未知的领域，将对当代和后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可见的未来，极端气候并不会是孤例。转向光伏、风电，不仅因为这两者更少受到极端天气变化影响，也是因为全球走到了不得不“低碳”的时候。

极端天气下，四川光伏产业怎么办

因为水电廉价，四川吸引了一大批光伏企业入驻。

硅料龙头通威股份的产地之一就位于乐山，四个电池片生产基地有三个都在川内。以至于业内有句话：“全球晶硅看中国，中国晶硅看四川。”

目前预计四川高温还会持续一周。几大硅料龙头暂停生产后，市场恐惧停产后硅料仍会继续上涨。 协鑫表示如果限电致全部停产，单月或影响9000吨硅料供应。

乐山算是四川光伏企业最集中的区域，协鑫在这里有十万吨颗粒硅项目，京运通24GW项目也落在此地，晶科在乐山25GW单晶硅项目投资高达150亿。

限电是短期突发性事件，但也让已经紧张的供应雪上加霜。虽然上游硅料企业急速扩产，但产能爬坡基本要等到今年下半年或明年。

此前四川雅安地震，已经导致几家单晶硅企业产能不及预期，此次龙头受影响，无疑给已经紧俏的市场又加了把火。这也是限电信息后，光伏板块走势增强的原因。

当然，硅料长期供应不会因为半个月停产有太大波动，几大龙头产线成熟，恢复开工不会花太长时间。

更需要担心的是气候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

乐山这个只有300多万人的四线城市，GDP排名进不了全省前五，却包含了从上游硅料到下游电池组件的龙头公司。

除了政府招商政策扶持，这些厂商选在四川落脚，另一原因是电力成本便宜。光伏厂商生产极其耗电，生产一公斤硅料要60-70度电， 接近成本的三分之一。

而乐山2020年全年水力发电量高达266亿千瓦时，2020年通威股份在乐山生产，一度电只用3毛钱。大全能源之所以能让自己成本仅次于通威，也是因为厂区选址在电力便宜的新疆石河子。

电力同样廉价的新疆、内蒙古，和四川类似，也是光伏大省。但这两地更多用火电，清洁的水电更符合低碳生产趋势。“用‘清洁能源’制造‘清洁能源’”也是乐山对外的宣传。

四川这次水电紧缺也算是多年难遇。如果未来四川仍然极端高温、干旱频发，水电的优势将逐渐暗淡。乐山建设“绿色硅谷”的梦想或许会触礁。

四川风力发电建设缓慢，光照不足的气候，也很难铺开集中式光伏电站；资源储备决定了四川短期很难转向火电。“靠天吃饭”的水电，过去造就了四川光伏业的成功，但如果干旱高温在之后每年重复，这些光伏企业很可能会转移制造基地。

流失不会发生在一夕之间，但如果发生，对这个号称2025年光伏产值要到1000亿的大省，疼痛将是持续而难以承受的。

36氪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