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陈畅

编辑 / 田晏林

8月29日晚间，素有“手套茅”之称的英科医疗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英科医疗”）发布2022年上半年业绩报告。数据显示，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7.4亿元，较上年同期下降64.96%；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4.02亿元，较上年同期下降93.16%。

回想2020年至2021年，受益于全球疫情，英科医疗手套销量迎来爆发，在密集扩张产能的两年里，其收获净利144亿元，一时风光无限。公司股价也从2020年前的5元/股左右一路飙升至2021年1月的164.37元/股，成为总市值超千亿的A股上市企业。

然而，随着疫情防控常态化，全球手套需求和价格降温，这家从事医疗器械耗材研发、生产、营销的高科技制造企业，股价和市值齐跌。截至9月1日收盘，英科医疗股价报收22.06元/股，总市值缩减至145亿元。

在净利下降的背后，英科医疗董事长刘方毅减持套现上亿元。近期，该公司因疑向高管输送利益受到监管层关注。

图源/英科医疗官网

卖手套暴富

在疫情之前，英科医疗只是一家市值不足30亿元、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

2009年，刘方毅靠着过往从国内往国外倒卖手套的经验和经历，在山东淄博成立了英科医疗，随后又用了八年时间，将其送上深交所创业板。

上市前的2016年，英科医疗年营收近10亿元，主要从事医疗手套研发、生产及销售，产品以PVC手套和丁腈手套为主，销往美欧、日本等国家和地区，海外市场销售收入占比超95%。此外，公司也有轮椅、冷热敷、电极片等多种类型康复护理产品。

按照计划，英科医疗想借上市扩大产能以满足市场需求、扩大规模效益，为此，刘方毅砸了6亿元在生产车间和生产线上。

尽管如此，英科医疗的业绩仍旧被淄博的另一家手套生产商蓝帆医疗死死压制，上市两年后，也未能改变局面。

2019年，英科医疗实现营业收入20.83亿元，净利润为1.78亿元；而同期的蓝帆医疗营收34.85亿元，净利润接近5亿元。

正当刘方毅为拿不下“手套老大”宝座一事愁眉不展时，2020年新冠疫情的出现反而成就了他和他的英科医疗。

彼时，全球一次性手套需求量爆发，行业领先的制造商多集中于东南亚及中国。英科医疗的主要对手除了蓝帆医疗，就是马来西亚手套制造商Top Glove。

但蓝帆医疗那时已走向由手套转型心脏支架这类高值耗材的赛道上，而Top Glove受疫情影响工厂被迫停产，刘方毅没有错过这次大显身手的机会。

2020年起，英科医疗先后在安徽、湖南、江西、山东、河南等全国多地启动手套项目，据不完全统计，公司累计投资额超200亿元。

激进的扩张战略让该公司的产能和销量都上升了一个台阶。截至2021年末，英科医疗的一次性手套产能达750亿只，两年内翻了近三倍。2021年一次性PVC手套、丁腈手套卖出404.51亿只，而这些产品在2018年的销量只有126.17亿只。

在疫情之下，2020年和2021年，英科医疗营收分别达138.4亿元和162.4亿元，净利润达到70.1亿元、74.3亿元，其中，2020年净利同比增长率达到惊人的3829.6%。

据《2021胡润全球富豪榜》显示，刘方毅以330亿元的身价登上山东淄博首富宝座，同时位列世界富豪榜第620位。

业绩打回原形，公司老板带头套现

然而财富来得快，失去也迅速。当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市场对医疗防护手套需求迅速减少，英科医疗的“钱袋子”似乎被戳破了。

2022年一季度，该公司营收同比下跌66.03%，净利润同比下跌97.77%。到了第二季度，萎靡情况依然持续，整个2022年上半年仅录得营收37.4亿元，归母净利润4.02亿元，与去年同期106.74元营收和58.78亿元净利相比，分别下降64.96%和93.16%。

英科医疗净利下滑情况 图源/东方财富

英科医疗在财报中表示，疫情前，手套销售价格较为稳定。2020年至2021年疫情高爆发期间，市场需求激增，供需极端不平衡导致一次性丁腈手套价格增至疫情前稳态的4至5倍。

“但2022年以来，产品需求及价格逐步回归常态，公司产品整体销售价格出现下降。”财报显示，上半年，该公司包括手套在内的个人防护类产品毛利下滑53.99%。

英科医疗还进一步称，“行业内原有竞争者及新进入者竞争激烈，为抢占市场份额出现恶性价格竞争等，可能进一步拉低调整期的手套价格。”

可二级市场不听这些解释。英科医疗股价和市值在2021年1月达到高点后，开始走下坡路。

2021年6月1日晚间，英科医疗抛出减持计划：实控人、董事长刘方毅及部分董事、高管共五人拟在6个月内减持股份合计超2200万股，占总股本比例约6.07%。

按照公告当日收盘价142.65元/股计算，刘方毅套现超过31亿元，而其他高管加起来套现近4000万元。

令人疑惑的是，2020年11月，英科医疗曾披露一份定增公告，拟以28.71元/股的价格发行1741.55万股，募资额为5亿，但定增对象仅有刘方毅一人，且当时英科医疗的股价在百元之上。

在股民眼里，这看起来像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割韭菜”行为。

英科医疗董事长刘方毅 图源/英科医疗官网

处在舆论漩涡的刘方毅此后也引起了深交所的关注。

2022年4月29日，英科医疗一季度财报发布后，深交所指出，刘方毅通过定向增持，持股比例由37.08%上升至40.10%，增持后累计减持股份13,436,042 股，减持金额合计13.54亿元，上述行为违反了深交所《创业板股票上市规则》相关规定，遂给予其通报批评处分。

英科医疗高管减持部分情况 图源/雪球

今年6月14日，英科医疗再收关注函，起因是一项针对高管的股权激励方案。

该方案称，2022年至2025年四年间，只要营业收入分别不低于68亿元、78.2亿元、88.4亿元、102亿元，或者净利润分别不低于6亿元、6.9亿元、10.2亿元、13.2亿元，总经理陈琼、副总经理于海生、董秘李斌、财务总监冯杰4位高管，以及不超过799名核心骨干人员就能以14.3元/股的价格购买不超过497.6万股的公司A股普通股股票。

然而纵观2019年至2022年一季度，英科医疗分别实现营业收入为20.83 亿元、138.4亿元和162.4亿元和22.8 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分别为1.78 亿元、70.07亿元，74.3亿元和8349.3万元。

因此，深交所认为该公司存在刻意降低考核指标、向高管利益输送的情况。

对此，英科医疗回复称，“公司和行业内其他企业营业收入、净利润受新冠疫情影响较大。本次激励计划的指标符合行业现状、市场格局、公司业务结构及未来发展规划。”

暴利时代结束，下一个增长点靠什么？

英科医疗业绩猛降，一方面是卖出去的手套变少了，另一方面，是被拉高的产能迟迟没能降下来。

截至2022年6月底，该公司产能与2021年底的水平一致。但在手套销量紧缩的当前，这或许并不是个好消息。

《财经天下》周刊查阅英科医疗资产构成时发现，2022年6月底，公司存货（包括原材料、尚未最后完工的产品、库存商品和周转材料等）为11.77亿元，占总资产比例为5.66%。同期内，公司固定资产达到70.55亿元，占总资产比例高达33.92%。而2021年末，这个比例还只有18.31%。

英科医疗2022年上半年资产构成情况 图源/财报截图

英科医疗承认，疫情期间公司进行了大规模扩产，生产线设备及厂房等固定资产大幅增加，土地使用权等无形资产增加，未来固定资产折旧及无形资产摊销对营业利润的负面影响增大。

据悉，制造丁腈手套或PVC手套前期确实需要巨额投资。如英科医疗建设一条新一代PVC双手模生产线，成本约800万元左右，而一条丁腈双手模生产线则需要花费成本约2000万元，在此基础上，医疗手套生产线投产周期长达1年以上。这使得英科医疗短期内难以从手套业务中“抽身”。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点，英科医疗也在减少对手套的投入。今年6月13日，公司宣布拟终止临湘市年产400亿只(4000万箱)高端医用手套项目，该项目总投资40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据英科医疗对外公布的数据，2020年疫情爆发前，公司自有资金规模少，产能较小，整体产能利用率维持在95%以上，但2021年产能利用率真降到87.98%，2022年一季度进一步降到65.26%。

图源/英科医疗对外公告

这不是英科医疗一家面临的问题。因周期性原因，目前一次性手套行业正经历行业激烈竞争和洗牌期，处于供过于求的阶段，手套价格及全球各家手套企业产能利用率均出现下滑。

根据 Top Glove 最新业绩说明会信息，其近期产能利用率在50%，且一段时间都不会提高；原本为期四年产能扩张计划将放缓，同时目标上限由2010亿只下调至1560亿只，下降22%。

尽管英科医疗称，囤货可以应对原材料价格波动及供应稳定性风险，但市场和投资者更关注的是，英科医疗接下来要靠什么赚钱？

上市至今，英科医疗覆盖的业务范围没有太大变化，除了手套、康复护理板块外，还提供用于医疗、手术及日常护理的冰袋、凉垫、心电电极片等，但占比极少。

康复护理板块主要产品包括电动轮椅、手动轮椅、电动代步车、电动移位器、电动沙发、助行器、医用床边桌等，已销往欧美、日韩等国家和地区。公司自称在镇江设有轮椅和冷热敷生产线，生产多种规格和型号的轮椅和冷热敷产品。

截至2021年6月30日，镇江轮椅生产基地已具备年产手动轮椅50万台， 年产电动轮椅5万台及其他康复理疗器械和产品生产的能力。

英科医疗的轮椅产品 图源/财报截图

财报显示，英科医疗轮椅产品在2020年和2021年分别卖出36.12万台和46.81万台。2021年上半年公司还与镇江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共同签订协议，以投资建设英科医疗智能康复器械产业园项目，项目总投资约3.08亿美元。

但相比手套业务，英科医疗的轮椅收入显然是九牛一毛。2019年至2022年上半年，该公司康复护理类业务营收分别为2.04亿元、2.15亿元、2.54亿元和1.51亿元，占比仅为9.81%、1.55%、1.57%和4.02%。

反观昔日对手蓝帆医疗，早在2018年起开始转型，通过收购全球知名的心脏支架制造商柏盛国际及其下属子公司93.37%股权，布局了冠脉支架等高端医疗器械领域。

虽然蓝帆医疗的业绩也是亏损，但被公司视为首要业务的心脑血管，上半年产品实现营收3.77亿元，同比增长3.43%，毛利率53.9%，同比提升1.71个百分点。

在部分投资者看来，英科医疗的刘方毅是个“赌性很大的人”，赶上疫情年赚到大钱后，在机构一片唱衰声中疯狂扩产，成为“内卷王”。但去年业绩基数太高了，又有业绩滑坡的预期压着，对整个公司而言，今年四季度和明年一季度，都将是严峻的“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