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柳琛琛 黄忠

通讯员 龚轩

实习生 吴莹莹

打开程凯的微信朋友圈，他的签名来自屈原的《九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临危不惧，冲锋在前，遭受拒捕，不幸牺牲，47岁的程凯永远离开了他未竟的公安事业。

作为共产党员，他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作为公安民警，他爱岗敬业、冲锋在前；作为单位骨干，他敢于担当、主动作为；作为退役军人，他本色不改，不怕牺牲；作为丈夫、父亲，他却亏欠了太多太多……

9月19日上午，在湖北黄梅县殡仪馆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同为民警的大哥，刚参警的女儿，他的妻子，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5岁的儿子不断拍打灵柩，可惜再也听不到“爸爸”的回应；他的八旬父亲，身着当年的旧公安制服，送儿子最后一程……祖孙三代人，同一种职业、同一个目标，警察对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传承，一种光荣的使命。

追悼会现场

“从小就想当英雄，现在他真的成了英雄”

程凯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1988年，兄长程刚参加高考时，本想学医，受从警近40年的父亲程章荣影响，转而报考湖北省公安专科学校（湖北警官学院前身）并被录取，后来成为一名科班出身的警察，现在武穴市当交警。

同样是受父亲的影响，程凯选择参军入伍，在安徽和县武警中队服役5年，期间担任副班长，在部队军事业务竞赛和军事业务考核中取得了优异成绩，受“个人嘉奖”两次。1998年黄梅县公安局从退役军人中招录5名警察，程凯从中脱颖而出，如愿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哥，你为什么怀疑这个人？”“哥，这个案子是怎么破的？”……

“他总是问‘为什么’。”回忆与弟弟相处的时光，程刚说，程凯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可一谈到工作，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总是滔滔不绝，总是有无数个问题向自己请教。

“到今天，直到在追悼会上，我才知道，他破获这么多案子，获得了这么多荣誉。实际上，他的业务能力比我强得多。”程刚介绍，程凯曾获得全省公安机关刑事侦查破案岗位能手、鄂赣皖三省联防先进个人、黄冈市公安机关第三届十佳破案能手、黄梅县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先进个人等荣誉和称号，荣立“个人三等功”三次。但这些荣誉，他很少在家人面前提起。

2016年，他的女儿程斯敏考上了湖北警官学院，又以双公联考第22名的成绩考上警察，进入武汉市公安局硚口区分局长丰街长丰派出所工作。

“他们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从小就听惯了爷爷、父亲的警察故事，程斯敏告诉记者，读警校是她的梦想。“记得考警校时，爸爸有点担心我通不过体检和体能测评，每天陪着我跑步、锻炼。”程斯敏回忆说。

关于体检，程刚讲述了家族中的另一件往事。一直以来，弟弟程福是三兄弟中成绩最好的一位。多年以前，程福在高考中取得佳绩，他的分数超过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程刚说：“在我们家，‘公大’就是我们心目中最好的大学，老父亲更是鼓励老三填报。”他陪着三弟来到武汉市参加体检，却由于视力不达标，全家人的这一梦想最终未能如愿。一直到十多年后，父亲程章荣仍十分遗憾。

“我们全家，3代人中有4名警察，每一个人都是堂堂正正，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去的。”程刚哭着说，“程凯从小就想当英雄，现在他真的成了英雄。”

“选择了当警察，就要对得起身上的警服”

“选择了当警察，就要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和头上的警徽。”程凯始终用一言一行告诉女儿要牢记人民警察的初心和使命。

资料图

在程斯敏看来，破案和守护一方平安是父亲毕生的追求。为了办案，程凯曾几次来到武汉，女儿想见他一面，好几次都未能如愿。

有一次，程斯敏从母亲处得知，父亲又来武汉了，她便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听到父亲这样说，程斯敏满怀期待地去找他。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带着她，直接来到长江边。原来，这里是父亲正在办理“11.14”特大非法采砂案的蹲守地点。

“你是生面孔，向前走，走近一点，拍几张照片。有人问，就说是路过的。”后来，程斯敏出色地完成了这项“突如其来”的任务，将照片拍好，交给了父亲。

程斯敏说，父亲就是这样的性格，案件不破，绝不甘休。她还向记者讲述了一件自己在黄梅县小池镇读学前班时的故事。这一天，程凯本应该在放学后接女儿回家。没想到，放学的时候到了，程凯忙于办案，接女儿的事情一时被他忘了。眼看着父亲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程斯敏决定自己走回家。结果，她在不知不觉中迷了路，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户主见她神色慌张，询问情况后得知，她的父亲叫程凯。

“是在派出所上班的那个程凯吧，我送你去找你爸爸。”原来，户主曾与程凯有过接触，于是直接把程斯敏送到了派出所。

工作以后，程斯敏在派出所窗口工作，主要负责户籍事宜，父亲也没有少叮嘱。“父亲告诉我，要办好每一个身份证，转好每一个户口，认认真真地干好工作。”程斯敏哽咽地说道，“父亲的选择我能理解，他把满腔的爱奉献给事业，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在我心里，他一直是英雄，我要成为像父亲那样伟大的人。”

程凯（前排左一）当兵时和战友的合影

“可惜他再也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了”

自1998年从武警部队退役后，程凯就穿上警服成为了黄梅县公安局的一名民警，从基层派出所到刑侦大队，又从刑侦大队调任到基层派出所，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奋斗在侦查办案的一线。

大哥程刚最后一次见到程凯，是在黄梅县蔡山镇一条公路边。

9月10日上午，这天是中秋节，依照风俗，女婿要到岳父岳母家中看望。平时工作繁忙，趁着过节的机会，程凯和哥哥约定，两人各自开车，在这里见上一面。

“哥，我下午要到外地去办专案。”“中秋节，别人离家千里也要回家团圆，你怎么中秋节也要出去，明天再去不行吗？”

程刚当然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只要发现了线索，无论如何，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他也要力争破案，从不会有丝毫懈怠。

“这盒月饼，你回去带给妈妈。”程刚转身从车里拿出一盒月饼，交给弟弟。兄弟三人，程福远在东北工作，一双父母年过八旬，身体状况不佳，兄弟们商量，由程刚照顾老父亲，母亲则住在程凯家中。

三兄弟的堂兄程吉良在黄梅县城工作，平时与程凯接触较多。他介绍，程凯的妻子曾在当地一家超市做导购员。5年前，两人的儿子出生后，便没有时间工作。他们家住在7楼，为了让老母亲能够活动身体，程凯经常背母亲下楼。

回忆见到弟弟的最后一面，程刚忍不住掩面啜泣。在他的脑海中，永远留下了弟弟接过月饼、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他是非常孝顺的，可惜他再也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了……”

“铁肩担道义，俯首甘为孺子牛。拼搏征程路，高奏凯歌誉英名。”弟弟程福说，“这就是我的‘铁牛哥’。”

“忙起来经常见不到人。”程凯的妻子方丽华在追悼会哭得撕心裂肺，她回忆，丈夫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外出办案，她一个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料年迈的父母，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自己的身上。有时候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等到他回来，结果单位一个电话就又急匆匆地出门。

只是这一次，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父母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