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走进中南海,83岁老校长还有新长征

更新时间:2022-10-13 12:30:25作者:智慧百科

25年前走进中南海,83岁老校长还有新长征

25年前走进中南海,83岁老校长还有新长征
1956年初冬,一个17岁的土家族少年穿行在张家界的山间。
学校放了寒假,少年从学校回家有307里的路程。按照一年之前的脚力,这段山路他一共要走三天,但读高二之后两天就能走完。
为了晚上能有地方歇息,少年习惯天不亮就出发。早上八点来钟,少年行到一处半山腰,太阳才刚刚从云层的一个小洞里探出来,因为光的衍射,在一片云中放出七色光。山雾沿着丘陵起伏缭绕,那少年感觉雾中的山头都在轻轻摆动:不知是山在走,还是雾在飘。
山脚下,农夫赶着水牛正在犁田,鞭子扬起,水牛“哞哞”两声慢悠悠往前,少年知道那正是冬耕的好时候。远处传来了钟声,少年隐约在雾中看到了不知是哪座庙的檐角。
少年的家就在张家界的澧水河畔,几乎是打记事起,他就不断在用自己的步子丈量着家乡的土地,那些太阳已经落山,前后望不见人家的路,少年也摸黑走过许多。
从垂髫走到耄耋,从湘西的奇山异水走到北京的中南海,当时那个少年也很难想象自己能这么走一辈子,尤其是走那些别人不敢走的路,那些一开始根本不存在的路。
少年这一路的成长,身后都是教育的暖阳,所以当这个大山的孩子作为教育界的唯一代表在中南海作报告,他是从心底里认为这暖阳本就该洒向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金色的初梦
少年叫李金初,据说因为五行缺金,父亲又是独子,所以取名“金初”。
李金初5岁不到就开始读小学,许多个冬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出门,徒步到学校一看总是第一个到。李金初6年小学总共换过4所学校,不但成绩优异,数学尤其有天赋。不过在李金初的童年记忆里,读书总归是件奢侈的事情,劳动才是这一家子谋生的本能。
6岁下地种菜,8岁上山砍柴,10岁挑着担子去集市上卖菜,像李金初这样的乡下孩子几乎都有类似的劳动必修课。李金初记得奶奶做的豆腐特别好吃,那是他对“劳动创造价值”最直观的感知:“奶奶的手艺好,她做的豆腐是有窍门的”,这种动一点脑子的劳动,李金初后来也坚持了一辈子。
1949年,李金初的家乡迎来了解放。贺老总的部队回到老区给乡亲们分了田地,李金初记得自家从原来的4分2厘地一下子有了好几亩地:除了种菜,还能种庄稼种棉花。借着解放的光,已经停学半年的李金初得以完成小学学业,并在12岁那年拿着助学金上了初中,他也成了老李家祖祖辈辈第一个读书人。
真正改变李金初命运的当然还是高考,只不过相比考试那几日,考前的那次“长征”实在让他终身难忘。
李金初的老家属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而吉首是全自治州10个县的唯一考点,吉首距离当时李金初所在的高中有207里地,离他的家超过500里。两个毕业班的100名学生,98个都选了包车去考场,车费是5块钱一个人,李金初和另一个同伴为了省钱选择步行。
1957年7月12日凌晨两点,李金初和同伴从学校出发,第一段走出50里,两人在花垣县吃了早饭,再走50里,同学们的包车正好追了上来。12日当天,李金初一共走了167里(83.5公里,这也恰好是李金初现在的准确年龄),最后是在矮寨大桥下的一家客栈里住下。65年后,李金初说他依然能在百度地图上轻易找到当年那家客栈的所在。
25年前走进中南海,83岁老校长还有新长征
矮寨大桥
一顿晚饭加地铺,每人1毛5分钱,可是蚊虫和滑腻腻的被子让李金初完全无法入睡。店家点的驱蚊用的艾蒿很快就烧完了,李金初和同伴一度试过到旁边的小河里躺着,可露在水面上的脑袋又被蚊子一顿猛攻。
就这么折腾到半夜1点多,两人干脆决定不睡,趁着夜色趟着河,赶最后的40里路。李金初一手把包举过头顶,游过小河,爬上田坎,走向前面的一条公路,手里捏着小木棍防身——田坎里除了水稻和黄豆,还有蛇。等到李金初终于在天亮时分走到考点,包车的同学们才刚起床洗漱。
就这样没日没夜不眠不休的赶了207里路,李金初不出意外的发了高烧,整个13号他只觉得一看书眼睛就发胀。结果第二天又恰好是星期天,医院不看病,他只能到百货公司买了退烧的青霉素和止疼片,原本三天剂量的药,李金初情急之下一口气给吃了。
转天上午第一科是语文,给自己下了猛药的李金初竟感觉神清气爽,他记得语文考得非常顺利。结果很快,过量用药导致腹泻虚脱,李金初坚持考完五门,最后一科也是最擅长的数学却考砸了。
当然“考砸了”是李金初后来自己的描述,可信度存疑,总之板上钉钉的事实是,他拿到了北师大数学系的录取通知书。李金初也成了当年大庸县唯一考上大学的年轻人,80岁的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李金初清楚的记得当年从前门火车站出来之后是怎么到的北师大:经过天安门,新华门,从西单北上,经过新街口,再出豁口,对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李金初来说,这区区10公里的路完全不在话下,但这条轨迹却是未来六十余年长征的一个序章。
李金初形容当年那栋数学楼是“宫殿一般”,而数学系资料室里的书架全部都是“顶着天的”,李金初说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些书都给吃了。除了大炼钢铁的那段日子,李金初几乎完全泡在资料室和图书馆。这听上去好像只是个“知识改变命运”的古旧桥段,可是命运似乎从一开始就让李金初去趟出一些新路。
1957年,前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紧接着1958年,美国通过了国防教育法,反应迅速的中国领导层意识到必须马上进行教育改革。那年暑假,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了刚满19岁的李金初头上。
李金初带着两个同学成立了一个小组,他们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改编当时初中的算术教材,把算术从一学期的课程压缩到4周。许多年后李金初惭愧的表示那次改编教材出了不少错误,但后来听说从朝鲜撤回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正是用的这个新修版教材补文化课,李金初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1960年正月初一,已经读大三的李金初和数学系的十几个同学一道从太平庄出发,步行去参观新建的北京火车站,他第一次看到滚动的电梯,对彼时的中国来说,那就是肉眼可见的现代化的步伐。教育当然也需要现代化,次日,北师大开了课程改革的动员会。
这次李金初的任务,是参与给试点的北京景山学校编写新的数学教学大纲,教学年限从12年压缩到9年。20岁的李金初与同学陈文虎共同执笔了大纲前言,“以函数为纲”、“数形结合”等数学思想也在那次改革中被提到了重要的位置。
教育要改革,课程要改革,这是李金初在20岁出头的年纪就打下深深烙印的事情。毕业之后的李金初在工作志愿上填了新疆、内蒙古、黑龙江、延边和甘肃,但他最后还是被安排留在北京,成了农大附中的一位数学老师。
十一学校
1974年,李金初被任命为十一学校副校长,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13年。1987年4月当李金初正式升任十一学校校长时,他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个位置,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学校内部存在的问题我都很清楚”。
李金初记得小时候走山路,夏天烈日当头,随身带着的那把小洋伞却不能撑开用,因为那样走路会很慢。尤其碰上要赶路,或是前面都是大哥哥,李金初总是撒开了脚步不停追。
所以当了校长的李金初决定开始追。当然他早就想要追了:1984年当海淀区考察团走访广东、上海等地的20所学校后,随团的李金初在看过外面的世界之后只有一个念头,“我也要变”。
在校长的位置上仅仅一年后,李金初就揣着十一学校内部管理机制的改革方案去了海淀区教育局。那也是李金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很多想法与教育界的改革思路不谋而合。
当时恰逢市政府推广北京八中的教育改革经验,教育局领导见李金初来汇报,索性请他按照会议精神搞一个具体的实施方案出来。李金初当即立了军令状,三天后,李金初正式上交了一份“十一学校教育改革方案”。也正是这份改革方案,让十一学校意外的成了改革试点单位,这个机会,完全是李金初自己“抢“来“挤”进的,或者,也可以算是“追”到的。
1988年9月3日,十一学校第一次发放改革之后的结构工资。李金初记得平日里老师领工资总是热热闹闹,你一言我一语,但9月3号那天,老师们都沉默了,好几个女老师看着工资条上的数字,竟流下了眼泪——那个月的工资比之前几乎翻了倍。
如果说优化教师结构、调动起教师积极性的首轮改革算是顺利尝到了甜头,那么4年后的李金初则是第一次在教育界掀起滔天巨浪。这一次,他要做开山者。
1992年邓小平的南巡讲话,给了思考改革出路的李金初很大的启发,那年的5月8日,李金初所代表的十一学校在全国范围内率先提出公办学校“五自主”的办学体制改革方案:自主筹集日常办学经费,自主招生,自主用人,自主工资分配,自主教育教学试验改革。1993年1月,这个改革又进一步被概括为“学校国有,校长承办,经费自筹,办学自主”,简称“国有民办”。
这种“国有民办”的办学思路在30年前无异于平地惊雷,最令当时教育界人士想不通的是:政府拨经费办学校,给少了都不行,你李金初竟然一分不要?
“李金初要承包学校”的消息不胫而走,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教育界一纸诉状甚至惊动了副总理李岚清。
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让李金初彻夜难眠,不过这个自称“厚脸皮”的校长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我怕什么呢?让改革的成绩说话。如果成功了,就是给后人开了一条路,如果失败了,就立一块牌子,写上‘此路不通’。反正豁出去了,也不怕留下‘吹牛说大话’的骂名。”
即便是在压力最大的那几年,李金初也几乎从未对外人诉苦,那种湖南人为闯出新天地“一根筋”式的倔强,让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
1995年3月,海淀区正式批准了李金初的改革试验方案,此时距离李金初提出“五自主”差不多过了三年时间。这期间李金初一直没停下脚步:在正式开辟那条“五自主”的阳关道之前,李金初已经挖了几条影响未来数十年的“小径”,比如1993年搞起让学生走入社会和自然空间的“综合活动课”,比如1994年在分层教学的基础上跟北师大合作,成立了硕士研究生课程班,这个班一开就是两期六年。
从课程设置到师资力量的储备,李金初想要在教育的世界里改天换地的“野心”已经显现,而让李金初有底气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的是:公办学校的经费困境,在十一学校的改革中的的确确给解决了。
1997年10月8日,李岚清副总理在中南海召开“首都教育界学习贯彻十五大精神座谈会”,李金初作为基础教育界的唯一代表在会上作了15分钟的发言,如今回头看,像走进中南海这样的里程碑,从来只是李金初开启一段新长征的又一个起点。
十一学校上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盖楼,可是直到世纪之交的那几年,旁人才终于明白了李金初的深谋远虑:就像当年动辄走出300里,尽管山路盘旋,李金初却是在出发的那一刻就知道终点是哪里。
盖楼这个逻辑链条的源头还得从十一学校著名的“选课走班制”说起。所谓“选课走班”,是李金初定下的一个规矩:只要有10个学生提出应该开设某种课程,并有关于开课必要性的论证报告,学校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学生的要求。
“创造学生需要的教育,而不是提供我们可能的教育”,这个李金初大约30年前的美好愿景即便放到今天来看,实施难度也相当之大,不过数学老师出身的李金初还是决定将困难分解,然后逐个击破。
“当时高中一个年级12个班,每班40人,总共就是480人,三个年级1440人”,83岁的李金初讲起数字来语速明显变快,“所以理论上,如果每10个孩子要开一门课,那1440人就需要144个教学空间,很多学校做不到十一学校那样彻底的走班制,就是因为没那么多房子。”
不过盖教学楼还只是解题的第一步,像这种自助餐式的教学,上百种菜品,一般的“厨师”干不来,所以李金初决定广招博士和硕士。然而问题是:十一学校拿什么来吸引高级人才?
李金初清楚的记得他是在2001年1月22号突然有的灵感:“当时新闻联播里正好是美国总统换届交接,克林顿搬出来,小布什搬进去,所以白宫只是官邸,你干活的时候才能在那儿住”,李金初说当时他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了,“对啊,我要盖教师公寓,你在我这儿当老师你就能住这房子。”
十一学校最终建起了19800平米的“教师工作公寓”,李金初在20年前就创造性的做了“公租房”的实践:195套房子,平均每套100平左右,大的160平,小的80平,按照教师级别分配,最终李金初让学校300个教职员工中2/3的骨干都顺利入住。
李金初解题的灵感来源还不只是“白宫”,选课走班的另一大难点在于:如果学生想开的课,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上,怎么办呢?
“首先我们会想办法在社会上聘请老师,如果连科研院所也找不到合适人选,那我们就至少派一个博士或者硕士,带着学生们一起创造这门新课程。北师大的天文系现在很厉害吧,我上学那会儿他们刚创建,就是老师拿着望远镜带着第一批学生一步步从无到有。”
用自主办学挣来的钱投入4.5个亿,新建14.8万平米的全新校舍,包括装修风格堪比人民大会堂的报告厅,面积和音响效果达到中央乐团水准的排演厅,10条泳道的游泳馆……这些都是李金初在十一学校超过1/3个世纪留下的最直观的办学成果。
更不要说1999年的那次大胆实验:由81名学生组成的两个理科班,除了现在我们比较熟悉的主题式教学外,在整个高中阶段,那帮学生一律只上半天课,完全把时间的自主权还给学生。
结果2002年高考,两个实验班重点率100%,600分以上的学生达到48%。这是一次“不为高考,赢得高考”的成功实验。
北京教科研先进校,北京市示范性普通高中……这是十一学校在千禧年之后的荣誉,这所有着红色基因的老校就这样一跃成为全国教育体制改革中名副其实的样板校。
有人曾算过一笔账:李金初在十一学校的最后十年,不但中高考成绩基本稳居海淀区第二,学校的国有资产也从1000万累积到10个亿。可是李金初的长征才不过刚刚走了一半。
人生中心教育
2007年10月,68岁的李金初从十一学校卸任,开始在民办的北京建华学校做校长和董事长。
李金初根本没有颐养天年的打算,也不喜欢走走停停,所以他按照自己习惯的节奏在转年年初连搞四场教育沙龙,又把思考的方向转到了小学。结果这一次,小学的孩子们给了李金初前所未有的“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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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华实验学校
“建华的教学楼里全部都铺了地毯,因为那些小孩子是要奔跑的,要给他们奔跑的地方,让他们在上面玩耍、打滚儿,他们摔了也不能摔伤……”李金初说到这里露出自豪的神情,“因为我岁数大,孩子们喊我‘校长爷爷’,我当爷爷也很高兴,就想抱住这些小孙子,那些男孩子三四个就往我身上扑,一个压一个,我真喘不过气来,但是心里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2010年3月10日,李金初无数次跟人提起过这个日子,那个顿悟的感觉,就像少年时突然在山间的云雾中看到七色光。
“那天我就蹲在那儿看,孩子们一个个从我面前跑过,三四年级的,一二年级的,我又想到了幼儿园的,甚至刚出生的孩子,他们从远处向我这边跑来,到我面前也没有停住,又继续往前跑向中学、大学乃至人生的更远处,那个画面突然让我意识到:这不就是孩子们的人生吗?从出生的原点跑向生命的远方……”
李金初当年就是这样从湘西的山水之间“跑来”北京,所以给眼前的这些孩子们提供教育的机会,就是为他们准备明天的人生。如果人生本就是教育的中心,那就应该构建并实施以人生为中心的教育。
“所以当老师、当校长,就是为学生们的人生服务。”这是李金初在顿悟之后留给自己的结论,一个月后,他随手在台历的背面写下了“做人、做事、生活”,又用大括号将三者整个括起来,在前边注上“美好人生”四个大字。这一切,就是李金初关于“人生中心教育”的思想缘起。
李金初看新闻联播好像总是能有意外的惊喜:“20天后的5月3号晚上,第一条新闻:胡锦涛总书记给中国农业大学师生附信,勉励他们实现美好人生!我一听又跳起来了,我这‘美好人生’刚刚定义完啊,我又想对了!”
李金初早年间写过一本专著,那也是他在业内最为人熟知的一句话,《平生只想办好一所学校》。全国人大原副委员长许嘉璐教授在给这本书作序时特意叮嘱过李金初:“要陪夫人多出去走走,不要只去景山公园。”
2010年的那个5月,李金初与夫人去了挺远的地方,他们到美国参加女儿的学位授予典礼。在这旅行的14天里,李金初每天晚上都奋笔疾书,最终完成了5万字的《人生中心教育论纲》。在李金初看来,人生中心教育是“一方极有希望的绿色教育原野”,而人生中心教育学校则是“新的教育桃花源”。
2011年暑假,25万字的《人生中心教育论》定稿,并由此得出了美好人生基本素养体系。2013年5月,北师大资深教授、心理学家林崇德参观建华学校,李金初兴奋的向对方介绍起了自己的最新成果,林崇德赞叹李金初的研究“走到国家的前面了”。原来恰巧当时教育部让林崇德牵头成立团队,对中国学生发展的核心素养做研究,而李金初的成果与国家提出的需求再一次的不谋而合。
当然李金初的步伐很有个人特色,比如他的全部论述都是从两条“公理”出发:“任何人终其一生,有且只有三项内容——做人、做事、生活”,称为“人生公理”;“教育的作用就是教人做人、教人做事、教人生活”,称为“教育公理”。
两条“公理”就如岿然不动的两座高山,而李金初真正的“野心”是基于山体凿出一个全新的世界——“人生中心教育”的全课程体系。这是一次极具颠覆性的,层次与逻辑又极为清晰的创举。
按照李金初的设想,“人生中心课程”有三个维度:
1、功能维度,包括做人课程、做事课程、生活课程;
2、空间维度,包括学校空间、社会空间、自然空间、心理空间;
3、时间维度,即从学前的三年算起直到高中毕业,共有15个学年;
“所以我要证明这是一个有限课程群,一个三维魔方,最多就是180种课程”,李金初甚至没有具体解释180这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3×4×15=180)。
要确保如此庞大而严密的全课程体系不会变成空中楼阁,李金初组建了100多人的“研究+实验”团队,即便对“走到国家前面”的李金初来说,这也是他校长生涯里第一次展开如此大规模的“长征”。
2019年1月,首套人生中心教育丛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4册共计110余万字;从小学到高中实现全覆盖,超过千万字的1.0版本“全课程”丛书也终于问世。
澧水边长大的李金初总是毫不避讳的自称“乡下人”,当年不眠不休远征200里赶考的诸多往事,让他深切感受到“社会空间”和“自然空间”的力量。“人生中心教育”,又怎么能只是城市人生?所以几乎是必然的,李金初回乡了,带着他最宝贵的财富回到了阔别数十年的张家界。
2018年7月和2019年5月,建华实验学校与桑植县芙蓉桥中学、张家界第二中学签下了“美丽乡村人生中心教育学校建设项目”的合作协议。接下来的时间里,李金初要证明他的人生中心教育即便放到革命老区,放到全县著名的困难学校,也一样能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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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植县芙蓉桥中学

就这样在两所乡村学校里,三尺讲台不见了,老师直接站到了学生中间,六七人的学习小组出现了,白族仗鼓舞、桑植民歌、土家龙狮、长征故事这样的地方文化课也出现了,而像声乐、钢琴、航模、跆拳道、书法之类的社团,更让农村孩子们第一次在大山里感知到了世界的脉搏。
就这样,连续8年全县倒数第二,合作前一年滑落到倒数第一的芙蓉桥中学,在实践人生中心教育课程两年后,学校成绩排到了全县31所学校的第9位;张家界第二中学,永定区常年的倒数第一,校长换过无数,每年300名新生中有1/3选择转学,实验一年后,流失人数减少到30人,两年后甚至形成了回流之势。
李金初在建华也亲自做了实验,他选择了教育改革中难度最大、风险最高、最具有闯关意味的高中阶段,毕竟任何基础教育改革暂时都无法超越高考的坐标系。当时实验方案就贴在教室后面,一个月之后,经老师、学生、家长和校领导四方协商的“尖毛草”课程实验被确定。
尖毛草是一种非洲草本植物,在万物生长的春天,尖毛草只长1-1.5寸高,它在春天选择向下扎根,最深可达28米,夏天当雨季来临,尖毛草发达的根系充分吸收雨水带来的养分,一天可以生长0.5-1.5米,三五天便能长成草原之王。
用“尖毛草”比喻这次实验确实再贴切不过,基础教育完全符合同样的规律:只有根深才能叶茂。所以李金初的这个班,会把根扎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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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班学生在敦煌沙漠
“井冈山-遵义-延安-西柏坡-北京”,这是社会空间里的红色路线;春下江南,夏至海滨,秋赴塞北,冬游冰城,这是自然空间里的绿色路线;到深圳看改革前沿,到山区学校共同生活,到美国学习53天,这其中又有民族自信,有责任担当,有文化寻根。
当年在十一学校,李金初就有过“不为高考赢得高考”的成功经验,十多年后在建华,越发放飞的“草儿们”也再一次不负众望:
这帮中考平均成绩只有535分,比海淀六小强整整低了30分的学生,最终高考一本率100%,平均分达到650分,而当年北京高考成绩最好的学校平均分是636分。
然而李金初在欣喜的同时也坦言这次实验的样本量还是太小,他的路还在正前方。
未走完的新长征
最近几年,李金初在一些公开场合喜欢自称“80后”:80岁之后的李金初,工作强度一点也不逊于真正的80后。
2020年冬天疫情爆发,被迫足不出户的李金初开始撰写《人生中心教育概论》。“从2月10号写到3月10号,每天分三个时间段写,每天写10个小时,一共就是300个小时,因为那年是闰年,2月有29号。”李金初对数字的运用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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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这本《概论》是对之前百万字论著的一次“精简”,不如说是一次更加彻底的“体系重建”。2021年1月,商务印书馆又出版了这本很有新意的著作。
“教育的科学性是个世界性的难题,教育这个领域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基本概念命题和体系。所以我有意识的用命题的形式来写,而且因为都是真命题,所以要证明。当然教育毕竟不是形式逻辑,不可能完全从公理一步步推演,但它毕竟是社会科学,一定存在某种逻辑链条。”
李金初的这本概论的确称得上是一本奇书,这本书的全部内容是由241个命题构成,在这样一道关于教育体系的“大证明题”里,你甚至能看到x轴、y轴、z轴和乘除法的应用。
数学系出身的李金初深知体系的力量,在他看来,宇宙系统和人体系统是这个世界最精妙的两种系统,而教育里的课程系统如果也能像人体一样,就会充满智慧。
去福建考察期间,李金初对厦门大学的一棵榕树印象深刻。那是一棵有着230年树龄的大榕树,除了枝叶茂盛,你能在它的身上看到许多“连理枝”和“藤缠树”的奇妙画面。
“课程就应该像那棵榕树一样,有主干,有分枝,综合课程就是连理枝,在这个复杂的时代,我们的课程结构本身也应该是复杂的。这是结构的力量,就像你把一堆建筑材料摆在仓库里,那它只是一堆材料,你按照一定的结构摆在一起,那就是一栋大厦,结构决定了价值。”
所以为了搭起这座“人生中心教育”的理论大厦,李金初用逻辑来保证建筑的质量,“那本书里没有一句是我认为的,你认为的就一定对吗?你得讲逻辑,逻辑性强了,科学性自然就强了,才有可信度。”
李金初在《概论》里甚至留了一个未来十年二十年的伏笔,他说自己在“学校论”的部分大概只开了个头,当“人生中心教育”能在全国各地不同的学校中落地,这个“学校论”的部分还要单独成书。
“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扩大样本,目前我们正在计划一个西南地区的项目,像这样少数民族地区的实践成果对整个体系的完善非常重要。”今年7月,北京市博文学校成了“人生中心教育”体系正式建立之后的第一所实验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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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8日,建华学校开学典礼上,李金初走到学生们中间脱稿讲起了蓝天绿树,他让孩子们猜猜自己的年龄,第一个说59岁,后来有一个孩子说32岁。
83.5岁的李金初倒确实和32岁没什么两样,采访的那个下午,他一口气讲了两个半小时,直到最后嗓子才微微有些沙哑。李金初从34岁坚持跑步到65岁,后来因为骨质疏松改成了走路,现在每天仍然要走1万步以上,李金初说这就是积分的结果。
从小在山里面摸爬滚打,在河里游泳抓鱼,不抽烟不喝酒,但李金初认为同样重要的,是“心里没有鬼”:“你查吧,查不出我一分钱,我从来不管钱,不管你多大的官儿,到建华我都请你吃食堂,你喜欢吃就吃。”当年有人匿名信举报建华学校不当牟利3000万,李金初用精确到分的审核数字自证清白。
李金初特别提醒我们,要多和孩子们在一起,因为看见孩子就高兴,会让人心情愉快。
心情愉快自然就长寿,不过李金初笑着说了另一个长寿的秘密:“我奶奶就活了10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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