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丨青柳

今早，稍微有点快意的新闻传来，唐山女子被打一案的8名犯罪嫌疑人落网。从用词看，这是刑拘，在当前的舆论之下，他们大概率会被直接推向顶格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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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子，吃着烧烤，被性骚扰，又被一路暴打，从店内打到店外，直至拖进小巷。这一切被摄像头记录了下来，一股罕见的怒气在互联网上爆发了。

这股怒气之大，已经冲破了很多人预设的理性藩篱。就我看到的文章，有的已经明目张胆鼓励网暴、鼓励肉刑，甚至要株连这几人的家庭成员；有的教女性怎样一击致命，要充满杀意；有的严肃媒体，在用词里已经直接将其称之为“人渣”，这其实是一个在新闻伦理中要回避的用语。

这股愤怒不可遏止，人们也丝毫没有要劝人冷静一下的意思。这种恶，配得上人们所能想到一切复仇。

这件事单从事实后果上说，并不是我们见过最惨烈的，比这更可怕、更凶残的显然还有。但为什么让人出离愤怒？

就是因为这件事建立在日常之上——事情发生在烧烤摊，任何一个教女孩子“保护好自己”的人，也不会说不去烧烤摊，甚至“深夜撸串”还被一些人津津乐道为安全的象征。

这件事，不发生在任何一个极端环境，就是最普通的场景，也没有任何特殊的私人恩怨。这种暴力，就是撕毁所有人对日常的基本预期，这件事发生以后，所有“岁月静好”都会显得虚幻、荒诞乃至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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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原因，因为这是场赤裸裸的、绝对意义上的性别暴力展示。起因就是女性遭受性骚扰，随后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暴打。这种暴打，居然有媒体写成了“对抗”，稍微看看就知道，这种暴力级别，如果出人命那就是“虐杀”，是一种极端不对等情况下的暴力。

这也撕毁了男性被认为最起码的性别义务——哪怕有人说“不能打女人”这种义务是前现代的，是不够女权、不够法治的，但不得不说，这对广大基层社会来说，就是最后也最无奈的道德约束。

现在这层道德约束被彻底抛弃，人们完全看到了没有任何束缚、绝对意义上的男女力量差距。这种差距，不可能产生有意义的对抗，是一种类似食物链上下位的绝对压制——没有任何歧视女性的意思，单纯从力量角度比拟。

这也是为什么，这件事女性所暴发出的愤怒与恐惧，远远超过男性。这就仿佛事件现场出手相助的都是女性，女性从这件事代入的愤怒、抱团、恐惧，也只有女性自己明白。

她们看到的，就是一种绝对恐怖，这种力量差，不需要借助任何凶器，就足以让女性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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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事上，也有人觉得这不是个事，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是一个社会恶性事件，或是抽离其中的性别元素，认为这是一个男女均质的暴力事件，简单来说就是“男的也会被打，没必要刻意强调女性”。

是，这可以作为一种个人化的判断，但这很难解释，为什么这样一起“普通案件”，却会产生如此巨大的社会情绪，压倒了许许多多同类乃至更恶劣的事件。人们的理解会有偏差，但情绪不会，情绪是真实的，恐惧也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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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事件不可能抽离广义的性别议题，把它结案为一起普通事件。男性性骚扰，在失败后大概是因为面子而动手打人，同行男性没有一个劝架，相反全都加入殴打。这种行为模式，这种无所顾忌，这种原始的父权意识，这种在掂量了力量对比之后的穷凶极恶，不可能脱离性别叙事。

即便围观者可以觉得这可以和性别无关，但当事人不会。在他眼中，这是一个异性的猎物，这是一个知道“不能拿自己怎样”的女性。旁观者再理性、再抽离，但在人渣看来，这一切都建立在性别之上，是对女性进行评估后展开的掠夺。

申明一下，本人是男性。但女性在这件事里的情绪，应当被当个天大的事，认真地感同身受一下。

女性生活的世界，是另一半人口普遍比自己高10厘米、重5公斤的世界，是一个只要诉诸暴力不会有任何胜算的世界，是只要动手自己一定被侮辱、被损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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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很天真的口号，“保护女性的不是男人是法律”。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制定法律的是男性，执行法律的是男性。这个问题不要杠，搜搜公开信息，是女性名字后面一定会加个（女），自己可以数一数。

社会文化也是从父权社会衍生而来。一个简单的例子，都知道文科班女生多，但女生读的历史教材里，压倒性的都是男性。古装里满街跑的娘子，看的时候不妨加个前提，她们都是裹小脚的。

在这个背景下，女性的愤怒与恐惧、羞辱与悲伤，是不是多余的？还能不能当个小事？为什么不能理解？

这一下下拳打脚踢，就是一次公然地宣示：在放弃一切社会规训之后，性别暴力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我只想说，这种事要是管不住，“文明”二字就是对所有人写在脸上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