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自南都·湾财社。

采写 | 南都·湾财社记者 汪陈晨

编辑 | 田爱丽 甄芹

拒绝破产清算、“满怀科技理想主义但不幸”的企业家为了不当“老赖”，宁愿通过直播带货、参加脱口秀、充当代言人等方式“卖艺还钱”，硬生生扛下6亿债务，并最终上演了一出“真还传”。过去三年，罗永浩东山再起的故事不仅为他树立了个人口碑，也为他赢得了巨额流量。

然而，1月7日凌晨，以往力挺罗永浩和锤子的紫辉创投创始合伙人、原锤子科技投资人郑刚却在朋友圈发文炮轰罗永浩“立人设”，“里面一套，外面一套”，甚至宣称罗永浩“不地道、不道德”，“真还传”并没有完结。

随后，双方你来我往，分别就“股权回购”“不平等”的股权补偿协议、是否每年开股东会等问题进行了隔空论战，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收场。与此同时，这场郑刚与罗永浩之间围绕锤子科技展开的纷争也在持续发酵，并在资本圈和创业圈引起巨大震动。投资人和企业创始人也在这场争论中公开站队，并分成了两个阵营。

回溯罗永浩走红的二十年里，他身上的标签不计其数，网上针对他的评价也是两极分化。但真实的罗永浩是什么样子？即便是从2013年就开始支持、投资锤子科技的郑刚，在接受南都湾财社记者专访时也坦言，“说实话，我不了解他”。

《脱口秀大会》视频截图

从“炮轰”投资人

到被投资人“炮轰”

历数罗永浩创业以来，曾经公开“炮轰”过的人，并不在少数。郑刚作为投资人“手撕”罗永浩之前，2021年，罗永浩也曾“炮轰”过昔日的投资者。但两次面对投资人提出的回购事件，罗永浩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反应。

2021年4月，罗永浩在微博发文称，近期即将发生的一起锤子科技相关的法院强制执行，来自锤子科技的某一个投资者。“该机构在2017年锤子科技的融资过程中，在所有其他投资者都已签字并焦急等待救命投资款到账时，恶意拒绝签字，逼迫我个人签署强制回购股份的协议。”

罗永浩表示，未来将公布该“流氓事件”的具体负责人及执行人的姓名和头像。他提醒后来的创业者注意躲开这种“手段流氓”的“恶劣”投资者。而从优先级上，这笔钱一定会在所有其他债务全部还清之后最后支付。

这起强制执行发生于2019年10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冻结罗永浩持有锤子科技1462万股权，事件源于青岛金石灏汭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石灏汭”）申请仲裁程序中的财产保全。金石灏汭为金石投资有限公司全资持股，而金石投资系中信证券100%持股的券商直投子公司。

但这一次，罗永浩却成了被“炮轰”的对象，而向罗永浩“发炮”的不是别人，是老罗昔日的合作伙伴，另一个以高调闻名的网红投资人郑刚，他和罗永浩一样，“炮轰”技能满格。

郑刚接受南都湾财社记者采访时，直言罗永浩“不地道”，“投资人也要尽职尽责，对方有受托责任，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对吧？人家的权利可以选择行使还是不行使，但是不行使是有代价的，像我们就承担了对LP的损失的回购义务。”

一年多以后，罗永浩再次面对提出要回购的投资人时，较之前的“隔空骂战”，则是温和了很多。罗永浩表示，“郑刚先生和他的机构不止一次帮助过我，我也在郑刚先生公司和个人出现困难的时候，不止一次帮助过他，确实非常遗憾”。

不过，郑刚对这份声明中的内容并不买账，他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当时特别难的时候，我说老罗你能提早还我1500万。本来的还款时间是2018年，我给他延到2023年，我说你能不能早点还我，他说我做不到，我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于是他就找了一个朋友借给了我们200万。说实话，我是尽了我最大的能力，我是GP（普通合伙人），我不是一个大企业家，我们没有一个固定的企业资产，我尽我的最大的能力来帮助老罗，但他却不是感谢的状态。”

“我生性顽劣、口无遮拦，有攻击型人格，做了企业负责人以后也经常约束不好自己，为公司惹了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如果算总账的话，甚至说不清我的个人影响力对公司整体上是加分，还是减分。”此前，罗永浩在接受《晚点》采访时表示，锤科倒闭之后，他的臭毛病全被治好了。“潜意识里还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其实只要能把事情做成，企业家的ego（自我）确实没必要那么强大，当然这东西完全没有也不行，关键还是要理性和平衡吧。”

2018年8月， 锤子科技举行夏季新品发布会

“理想主义者”还是“势利眼”？

郑刚最初在“炮轰”罗永浩时，还提到了多位投资人，包括峰瑞资本创始人李丰、经纬创投创始管理合伙人张颖等，他在朋友圈对罗永浩喊话称，“你做锤子手机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李丰、张颖，人家不会投你的，你就别跪舔美元基金了，那都是人精，只有我们这种傻人民币基金在帮你，那帮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对此，罗永浩的回应是，“郑先生提到的李丰和张颖两位投资人，都是我多年的老朋友，这两位虽然没有直接投锤子科技，但实际上都投了我后来创业或联合创业的项目，并且在我困难的时候也给予过很大的帮助。”

这两位被提及的投资人中，李丰曾经投资过交个朋友，张颖的经纬创投则是投资了罗永浩新的创业项目细红线。

郑刚接受南都湾财社记者采访时也提及这件事，他认为罗永浩在这份回应中营造人设，“我不小心把另外两个投资人扯出来，是我不对。老罗很聪明地去营造了（人设），他还对（这两个投资人）很感谢，实际上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把房子抵了2000万，又借给他1500万，他从来没对我表示过感谢，虽然我也没要过。我认为我做到了跟被投企业同舟共济，虽然我完全没义务，但是我倾注了热爱，所以我才会爆发。”

在郑刚看来，罗永浩“对那些根本也不帮助他的人搞得那么好，是因为那帮人更厉害，所以我才意识到他是一个势利眼的人。”

在此前之前，“理想主义”“天生骄傲”“真诚”“商业道德洁癖”，这些正面的词语也曾经和罗永浩紧密相关。罗永浩此前在接受《晚点》采访时表示，“我的道德水准、自律性、知行合一这些，肯定是远远超过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对我要从事的事业和我的长期目标来说，这些特质说不上是好是坏。”“但不管好坏，带着这些特质创业，应该就是我的宿命吧。”

2019年1月，快如科技推出社交软件“聊天宝”， 罗永浩介绍新产品

一个月前，罗永浩在采访中再次谈到“理想主义”，“我想说的是，我和跟我具有类似理想主义气质的创业者的失败，是我们的错，不是理想主义的错。任何一件事做成和做败，都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性的结果。但在媒体和一些公众的错误解读里，单独把理想主义这件事拿出来，说我们是因为理想主义导致了失败。这只能说明他们逻辑不好。”

罗永浩还表示，他认为孤立地讨论理想主义没有意义，特别是商业的成败，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当然，如果从人类社会发展的角度说，它可能是一个明显的优点。但从做企业的角度来讲，它不是优点，也不是缺点，它只是一个特点，一种风格。我很幸运，我是这个风格的受益者。”

“立人设”还是维护个人品牌？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郑刚表示，“真还传”不过是合作伙伴之间的“配合演戏”：所谓靠直播带货还了6亿，实际上是字节跳动购买锤子科技资产花费3亿，罗永浩自己只还了不到3亿元。

郑刚在接受南都湾财社记者采访时，对罗永浩“立人设”提出不满，“你在摆人设，你在获得很多同情，你获得的很多都是以我们的利益为代价，踩在我们上面。”

“他是一个大企业家，一个大创业者，他首先必须有大的担当，我们对他的要求是不一样。”郑刚向南都湾财社记者解释，他对其他被投企业都不会要求回购，但会对罗永浩发起回购，主要在于“他自己给外面、给社会营造的也是这样的形象。”

“既然是这样的形象，我们也根据这个要求，而且我们也认为他有能力，他会成功。他‘交个朋友’再做起来，我们觉得很欣慰。但是我们没看明白的是这个人的道德问题。我的看法是，回购条款是用来约束道德的，你一旦道德风险出现，我就是坚持要干死你。”

对此，有业内人士表示，罗永浩“真还传”的原因其实比较复杂，或许有维护个人品牌的因素在，但其中也有回避不了的利益纠葛，可能还有一些道德因素。而此前罗永浩自己梳理的几大原因也显示，首先一些小企业被欠债可能出现严重的财务危机，甚至可能倒闭；其次，有些合作伙伴此前提供了超出“公事公办”、超出“在商言商”的厚道帮助，这种情义上的亏欠，很难用法律上的“破产清算”两清”；第三，罗永浩迟早还要返回智能硬件行业，还要跟供应商朋友做生意，如果让他们遭受了这些损失，未来如何再谈合作；最后，可能还有一些古典情怀的个人英雄主义作祟。

有网友调侃，郑刚和罗永浩的关系就好像一对夫妻，上面还有公婆（LP和锤科的供应商），双方要离婚，郑刚觉得罗永浩很会赚钱但给的补偿不多，而罗永浩又不愿意“哄人”，所以奋起炮轰“渣男”，要赡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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