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内认可腾讯减持策略:新东方在线估值偏贵 转型成功与否还需观察

更新时间:2022-06-21 15:38:54作者:未知

业内认可腾讯减持策略:新东方在线估值偏贵 转型成功与否还需观察

新东方股价上周出现暴力反弹后近两个交易日却出现大幅回撤。值得注意的是,股价大幅上涨的过程中,腾讯及一些海外机构则选择了高位减持。对此,第一上海证券首席策略师叶尚志解读称,业内认可腾讯减持策略,新东方在线估值偏贵,转型是否成功还需观察。

新东方“麻烦”了,腾讯突然出手“清仓式减持”!

近期,新东方旗下直播间“东方甄选”因“双语直播”引爆网络,单日带货销售额也从百万级别跃升至千万级别,与此同时,新东方在线股价也接连暴涨,短短一个月涨了近10倍。6月8日至6月17日,港股新东方在线涨幅达到514.25%。

不过,暴涨背后,股价已经有所回落。上周五(6月17日),新东方在线股价冲高回落,收盘跌幅达到12.59%。6月20日,新东方在线跌幅继续扩大,截至收盘时报16.98港元/股,较此前高点(33.15港元)回落近50%。


腾讯、大摩等机构“清仓式减持”

6月20日,港交所披露文件显示,腾讯控股于6月15日至6月16日,出售了新东方在线7460万股。本轮减持后,腾讯控股对新东方在线的持股比例,从9.04%降至1.58%。

其中,6月15日,腾讯控股出售了3561.25万股,占持股比例的5.48%,出售均价为9.618港元/股。

6月16日,腾讯控股再次出售了3899.14万股,出售均价为9.6755港元/股。

测算显示,6月15日和6月16日,腾讯控股分别从中套现3.42亿港元和3.77亿港元。通过本次减持,腾讯控股共套现7.19亿港元。


不止腾讯控股,在港股龙虎榜-异动分析上,从6月14日至6月17日,多家外资逢高减持新东方在线。

以摩根士丹利为例,6月15日和6月16日摩根士丹利分别减持3531.45万股和3668.89万股,分别涉资5.85亿港元和10.49亿港元。摩根士丹利去年年底以来持有新东方在线始终在7300万股左右,而仅仅两天便减持了7200万股,几乎是“清仓式减持”。

汇丰银行则在6月14日、6月15日分别减持366.65万股、701.71万股,涉资3937.82万港元、1.16亿港元。摩根大通在6月17日减持1545.04万股,涉资3.86亿港元。

花旗银行、法国巴黎银行、德意志银行、盈透证券等在新东方在线股价飙升的同时,都进行了大幅减持。

南向资金持仓显著增加

与外资大幅套现不同,南向资金持仓量显著增加。数据显示,截至6月15日,南向资金合计持股2.76亿股,较上一交易日增加7.2%,近5日累计增52.76%,近30日累计增46.86%,累计持股市值达69.04亿港元,持股占总股本比例增至27.59%。近7日数据显示,新东方在线跃居南向资金净买入第3位,合计净买入13.96亿港元。


此外,中资机构对新东方在线也有不同程度加仓。数据显示,6月15日,海通国际加仓336.15万股,涉资5566.64万港元。同日,国泰君安加仓277.15万股,涉资4589.60万港元;富途证券加仓320.39万股,涉资5305.60万港元。

集体“蹭热度”

在过去的几天里,凭借一波火上热搜的双语带货,新东方旗下“东方甄选”直播间的粉丝数量从100万(6月9日)提升到超1000万(6月16日)

一向“嗅觉”敏锐的A股公司和广大股民,这次也没有轻易放过新东方的现象级行情。自本周开始,大量上市公司的投资者互动平台上陆续出现涉及新东方合作情况的提问。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不完全统计,截至6月17日,已有约40家A股上市公司在互动平台上回应了和东方甄选合作的相关问题。

一问一答之间,一批新东方带货概念股逐渐显形。

西麦食品(002956.SZ)是最早在互动平台上确认和东方甄选存在合作的A股上市公司。6月14日盘后,西麦食品表示,公司重视新媒体渠道布局,在抖音、快手销售情况良好,已建立多种直播合作机制。

在6月16日新东方在线单日大涨72.71%当天,西麦食品午后涨停。

也正是从新东方涨幅达到顶峰的16日开始,回应合作关系的东方甄选供应商越来越多。

预制菜龙头国联水产(300094.SZ)表示,公司已与东方甄选进行了三期的合作,主要向市场推广公司的虾饺等预制菜品,公司即将与该平台合作推广各式口味烤鱼、调味小龙虾等预制菜直播销售。

食品企业好想你(002582.SZ)称,公司MISS YOU品牌有和东方甄选合作,公司已提醒相关部门及时补货,正积极和东方甄选沟通商定上线更多商品。

此外,祖名股份(003030.SZ)称,近期公司就相关新品与东方甄选进行了接洽;天佑德酒(002646.SZ)称,公司已在积极联系东方甄选;饮料乳品企业欢乐家(300997.SZ)也回复投资者,公司目前正在积极与东方甄选进行沟通。

密集亮相的东方甄选合作商,6月17日在二级市场里一度乘上了新东方的“东风”。当日早间开盘,多家新东方合作公司冲高,国联水产涨超10%,欢乐家、祖名股份、新经典(603096.SH)、好想你等跟涨。

不过,和6月16日封死涨停的西麦食品不同,在“正股”新东方在线疲软(17日-12.59%)的情况下,一众合作概念股日内最终高开低走,股价不是勉强收红(国联水产收涨2.56%,祖名股份收涨1.82%),就是尾盘翻绿(好想你收跌1.18%)。

在17日股价冲高回落后,搭上东方甄选便车的合作公司们失去了兑现股价利好的最佳时机。事实上,早盘资金拉抬合作商标的,也只是新东方行情的一种扩散;至少在当下,对上述诸多公司而言,东方甄选合作商主要还是一种概念加持,而非实际的业绩利好。

一名东方甄选合作上市公司人士即向记者表示,虽然公司已在五月份和东方甄选建立合作,并且产品在近期也亮相直播间,但其实公司并未和东方甄选签订协议,只是产品通过了对方筛选,后续对方有权利决定商品是否继续上架。

“目前尚未考虑和对方签订协议,因为对我们来说他们平台名气大,费用也高。作为单个渠道(未来)可能卖不了多少。”该人士称。

一家最近产品入选直播间的供货商17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东方甄选最近一次的佣金为35%。对此,一名熟悉抖音电商的行业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35%在直播带货行业已算“很高”。

再者,东方甄选直播间能否在热度退去后依然保持稳定流水,目前仍是未知数。单个销售渠道到底能为合作商们带来多少业绩增量,还有待后续观察。

俞敏洪:确实有机构在挖他们

在以董宇辉为代表的新东方直播老师们走红之后,新的“麻烦”也在出现。

俞敏洪在一场直播中表示,目前确实有机构在挖他们。他说新东方不仅要在利益给他们承认,还要给予更大的发展平台。他不希望把他们变成新东方赚钱的工具,而是希望他们能真正好地成长。成长到最后,他们觉得新东方平台不够,他们离开新东方,自己会很开心,因为他们是从新东方走出去的。


6月20日,俞敏洪在直播中宣布,给董宇辉颁发了董事长特别奖。另外,俞敏洪还透露自己并不着急将直播间做大。此前,俞敏洪已多次表扬董宇辉,并向其表达感谢,他还承诺会给董宇辉股权。

东方甄选一根玉米卖6元钱贵吗?

此外值得关注的是,在网络的热烈点赞声中,也有网友质疑其东方甄选直播间“一根玉米6元钱”太贵,带货农产品价格普遍较高。

据农民日报,对此,前新东方老师、主播董宇辉回应说,“谷贱伤农”,一个东西如果彻底没有利润,那么农村种地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所以价格不能太低。


董宇辉6月19日发微博称,农业之路我们还在起点,真正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就知道,农民面临的困难常常是卖不出去。通过东方甄选直播间,先把农产品卖出去,让农民先挣钱,之后再通过社会各界和地方政府的支持,我们直接接触农民,让农民挣更多的钱,坚守理想,循序渐进,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6月20日,《农民日报》发表评论文章称,玉米价格高了,农民或者说农业生产者能多赚钱吗?多赚了多少钱?


《农民日报》评论称:其实如果玉米质量真如直播间所说,这个价格一点不贵。新东方直播间卖的是鲜食玉米,目前市场上不少该品类产品都能卖到这个价格。和省心省力耐储运的大田玉米不同,种鲜食玉米在土地、人工、种子和化肥等方面都需要更高的成本投入。玉米成熟后,为避免糖分衰退影响口感,还必须做好保鲜、更快地卖出去,这就需要在包装、物流和营销方面增加投入。为打造品牌,一些鲜食玉米还经过了绿色、有机等认证,这些环节也都需要真金白银的投入。而为了保证品质和口感增加的投入,最后往往会平摊到每一根玉米的价格上。这样一算,似乎6元钱的价格也还能接受。

该评论指出,电商直播带货等新营销形式的出现,在带动农产品销售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同时,“打低价战”“低价倾销”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日用产品领域,很多直播界的头部主播,虽然带货量惊人,但是低价策略和高坑位费下,同他们合作的不少商家却收益无几。农产品营销绝不能走这样的路子,也走不起。

该评论还指出,谈这个话题并不是要质疑新东方什么。但主播的这一番回应确实引人深思,很有现实意义。因为,直播间里卖的玉米也好,其他农产品也罢,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农民种出来、养出来的。农民作为最前端的环节,如果劳动价值得不到体现、赚不到钱,从而不愿意种、不愿意养了,那么产业链下游的消费者和企业的利益都将受到影响,再动人的故事也难讲得长久。

信达证券研报显示,新东方的东方甄选直播间的销售额主要来自食品饮料和生鲜果蔬,分布依次为食品饮料(36%)、生鲜果蔬(28%)、图书音像(17%)、礼品文创(4%)、美妆护肤(4%)、其他(11%)。农产品属于非标品,东方甄选最近销量较高的大米和玉米等均使用自营品牌,而牛排等产品选择与农产品生产厂商合作,供应链管理相对工业品管理难度更大。目前直播电商逐步深入供应链上游从而掌握商品价格话语权是行业趋势。

此前,有消息称,东方甄选正在尝试自建供应链,未来将大力发展东方甄选自营产品。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孙煜)、上海证券报、澎湃新闻、中国经济周刊、农民日报

本期编辑 冯展鹏

那些屡屡创业失利,仍未跌落悬崖的人里,为什么总有新东方背景?

在后来的某个时间点,无一例外,三位老师的理想都落空了。他们的命运在新东方里短暂交错后分野,又宿命般地在悬崖边相遇。尝过绝望的企业家们最后都默契地爬起——无论是锤子科技还是K12教育,当一个时代落幕,三人又都找到了新路:罗永浩的新征程是AR,俞敏洪开始讲述直播带货新故事,而陈向东则走在了成人与职业教育的赛道上。

三个老师

过去一周,三个 “绝地求生”的故事都有了新进展。

先是新东方,6月10日,人们记住了董宇辉,这个东方甄选直播间里长着一张方形脸、用双语卖菜的老师主播。后来有一次,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也加入了进来,两个老师对着镜头互侃,被10多万人看见。

6天后,俞敏洪在公众号里回忆这一晚:“这是我开播以来,包括我的个人号,从来没有达到的数量。到我今天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昨天晚上董宇辉的直播,达到了同期在线六十万人以上,这就是真正成为现象级的传播了。”

目前,东方甄选的直播间粉丝涨到了1600多万,新东方在线的股价一周内大涨300%。有投资者预言,东方甄选会是下一个“交个朋友”。

毕竟,罗永浩的“真还传”接近尾声,他会逐渐淡出交个朋友公司的管理层。在6月13日,这位前新东方老师,终于正式宣告自己将退出社交网络,投入新的AR创业项目。当晚,在直播间里,他滑动手机,确认自己的微博账号改成了“交个朋友直播间”后,直呼:“妈呀,高兴!”

热议声中少有人注意到,高途也在6月16日迎来了成立8周年的日子。陈向东,高途的创始人,前新东方执行总裁,在“双减”政策后第一次接受了媒体采访。虽然高途的股价还停在2美元,但财报看上去还可以:转型成人和职业教育后,高途连续两个季度盈利。人们似乎很少看到陈向东有沮丧的时候。那篇专访的标题是“准备穿越未来的寒冬”,采访中他做了一个夸张的结论:“现在是高途有史以来最好的时刻。”

在这个不确定的2022年,俞敏洪、罗永浩、陈向东,这三位曾经的新东方老师,在分别经历了收缩、负债、裁员的绝境之后,似乎又重新找到了确定性。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总是新东方?

俞敏洪最早是在中关村二小的操场,扯着嗓子上课,喊来第一批一百多名学生。在那个流行电线杆贴广告、教室门口发传单的年代,他用演讲的方式推广新东方,低成本获客。那是留学潮刚兴起的九十年代初,“教父”俞敏洪顺势而为,浪里淘金。后来的新东方成为成为国内第一家赴美上市的教育公司,占了全国一半以上的出国培训市场, 70%的中国留学生曾在新东方门下求学。

罗永浩最开始被人熟知,也是一名新东方老师。他把段子揉进课堂,学生们专门整理了一套“老罗语录”在网上疯传。锤子手机的发布会上,罗永浩名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创业故事》的语录演绎到了第四版,观众在台下激烈地呼喊。一位锤子科技的员工调侃:“这简直就是一邪教。”信徒如朱萧木,这位锤子科技1号员工一路追随着老罗,奉行着那句“他(老罗)要创业卖尿不湿,我也就去卖尿不湿”。

而陈向东,曾经是新东方最好的GRE逻辑课老师,绰号“牛排”,意为巨牛的排比句。很多年后,这些排比句出现在高途(当时还叫“跟谁学”)2020年的新春会上,以“拼命工作”开头的句子在PPT上列了30条。平常日子里,年轻的员工们会在公司门口喊着口号,像信徒一样翻阅他写的《心流》。当然,最后陈式排比句也出现在了那封裁员信上。

在后来的某个时间点,无一例外,三位老师的理想都落空了。他们的命运在新东方里短暂交错后分野,又宿命般地在崖边相遇。尝过绝望的企业家们最后都默契地爬起——无论是锤子科技还是K12教育,当一个时代落幕,三人又都找到了新路:罗永浩的新征程是AR,俞敏洪开始讲述直播带货新故事,而陈向东则走在了成人与职业教育的赛道上。

出新东方记

所有理想的起点都在新东方。

最开始的那个故事,几乎人人都知道。1988年,从北大毕业留校任教的俞敏洪想出国留学,为了挣1万美元留学钱,他在北大开了一个托福培训班。不久后,俞敏洪从北大离职专职教GRE,做生意的天赋也从那时候展露。到了1991年底,俞敏洪已经有了30万元——他去美国找来徐小平、王强,组成新东方的三驾马车。

多年以后,三个人成为了电影《中国合伙人》的原型。2013年,电影上映,而徐小平和王强早已在为真格基金的事业奔走。那一年,新东方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20周年庆典。俞敏洪之外,最瞩目的人属新东方二号人物、执行总裁陈向东。

陈向东第一次听说新东方是在1999年,27岁的他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经济系就读,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他从同学口中听到了新东方,一个班500人,每人学费750元,巨大的利润驱动着这位清贫的大学生到新东方去。后来,他在那里工作长达14年,还坐上了执行总裁的位置。

20周年庆那天,陈向东走出会场后,来自全国各地的新东方老师都拥上前找他合影,“光照相就照了半个小时”。从农村来的陈向东父母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找自己儿子拍照。“爸,他们不是跟你儿子合影,是跟新东方总裁啊!”陈向东解释道。

那是陈向东留在新东方最后的高光时刻,离职的想法在迈进会场前就确定了。当时的陈向东想做一个连接老师和学生的教育电商平台,但是新东方并没有这样的技术基因。与此同时,他找来的项目投资人和技术者们也都宣称“你自己做,我们才加入”。像俞敏洪从北大离职的2.0版本,陈向东为了那个o2o教育平台的创业梦离开了新东方,在2014年创办了“跟谁学”。

彼时,更早出走的罗永浩已经摘获一些果实。2014年5月20日,锤子手机T1发布。两个月后,它代表中国大陆的智能手机产品首次获得IF国际设计奖金奖。在高通的客户分级里,锤子已经排在了华为、小米之后的第二梯队里。

再次回忆起加入新东方的故事时,罗永浩给出的评价并不高。“一群北大的学生,出来创业,还带有理想主义的光环,我被迷惑了。”尽管,他一度被俞敏洪和新东方的故事吸引,在讨厌英语和教师的前提下,仍坐了三个小时火车去北京。

为了成为一名新东方的老师,罗永浩还写下一封万字求职信发给了俞敏洪。他甚至谎称自己上过传销课。这种出其不意的招数成功了,罗永浩如愿成为了新东方的老师。但在新东方上市、俞敏洪成为全中国最富有教师的2006年,罗永浩转身离开了。离开后,罗永浩直言新东方没有什么精神,“如果非说有精神,那就是赚钱的精神”。

他延续了当初的出其不意,离开新东方的罗永浩在创办“老罗英语”后,跨界做起了手机。

对俞敏洪来说,天平什么时候开始偏向商人那一端的呢?

后来,俞敏洪在接受《十三邀》采访时说:“新东方上市毫无疑问地把我推进了商业世界。”他的确像个商人一样,把罗永浩的离开解释得很圆滑:“凡是来到新东方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都希望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俞敏洪。”

这是两代创业者之间的不同。下海教师俞敏洪拿的是草根创业者剧本,吃苦耐劳、坚韧奋斗。90年代的新东方教室里没有空调,制冷靠冰块。停电后煤油灯不够用,阶梯教室里会同时燃上几百根蜡烛。

俞敏洪说,这种励志精神的诞生是从他身上开始的。他高考考了三年才上北大,在北大又因肺结核休学一年,在医院读了300本书,想出国不断被拒签……失败的案例太多了。这些过往的另一面是,造成了他奉行经验主义的谨慎性格。

相比之下,后来的追梦人陈向东、罗永浩更激进。他们站在手机、电子烟、在线教育以及直播的风口上,敢做一些疯狂的梦。

不过,三名理想主义者都有相似的偏执,都深深笃信自己投注的就是未来,一直到现实给他们上了一课。

悬崖之上

对俞敏洪来说,成为一名生意人的第一步要追溯到21世纪初,公司完成现代化改革。

他在自传《我曾走在崩溃的边缘》里回忆“那段时间几乎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期”。他从公司剔除家族成员,结果“我妈因为这件事情半年不给我做饭,觉得我不是她儿子”。到了2001年到2004年的三年改革期,“同学之间的纠葛、打架,各种情感纠葛,甚至嚎啕大哭都出现过”。

后来才知道,最灰暗的时期一个接一个。

新东方后来遇到的外敌,要比内部变革更凶猛。2012年7月19日,俞敏洪一觉醒来后发现做空机构浑水发布了一份97页报告,质疑新东方在教学区、学生人数还有财务数据上造假。在两天时间里,新东方股价从每股20多美元跌到9.5美元,市值蒸发了60%。

俞敏洪不甘心等死。第二天中午,他的饭局上出现了马云、柳传志、郭广昌等人。席间,这几个人问:“浑水的指控是不是真的?”俞敏洪说是假的。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信他。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新东方股价重回12美元。一年之后,新东方股价回到了暴跌之前。

类似被做空的经历,后来在高途上发生了16次。被问及感受时,陈向东说:“这创造了世界历史。”2020年,他接受《人物》采访时说:“这些做空,在公司遭遇的所有困难里,甚至排不进前三。”

对高途来说,真正的绝境出现在更早的2015年,那时还叫跟谁学。拿到了第一笔5000万美元融资后,开始摸索落地。彼时,o2o的泡沫过去了,投资人觉得公司的数据和估值已经不匹配了。2016年前后,为了让跟谁学能活下来,陈向东接连孵化了五个项目。最后,公司内部五个事业部乱了套。“因为每个人的位置不一样,每个人的利益边界不一样,每个人的话语体系不一样,那时候真的是非常痛苦。”

压力导致陈向东难以入睡,一直等到砍掉五大事业群、all in 在线直播大班课、跟谁学首次实现单月盈利,“失眠才神奇地消失了”。

那时已经是2017年9月。罗永浩所在的锤子科技进入了亢奋的末期。连着三款手机都失败了,新机坚果3卖得惨淡,坚果R1接连爆发了3个质量事故,Pros2没带来“力挽狂澜”的翻身仗。而承载着老罗变革交互系统的“TNT”,在完成度不到30%的情况下被推上了发布会,卡顿问题直接暴露在大众视野里。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至暗时刻。

2018年6月,钱烧完了,锤子科技公布的债务最后到了六亿。供应商们在办公楼前举着牌子,大喊还钱。那阵子的罗永浩,用好友黄章晋的话说“像在池塘里泡了几天再捞上来的样子”。

真正绝望的时刻到了。锤科卖给字节那一天,罗永浩躲在家中。他刷到一条微博下的留言:“因为锤子拖欠款项,公司发不出工资,今年没钱回家过年了。”看起来是某家供应商的员工,还配上了一张打包好行李的照片。

他突然能理解那些给不了农民工薪资的老板们。他在接受《智族GQ》杂志采访时回忆起那个坠下悬崖的夜晚,“欠了六个亿,你给谁不给谁,救谁不救谁呢,根本就没法收拾”。那个晚上,他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这种痛,俞敏洪和陈向东要在三年后才能懂。

逆风局

徐小平曾把俞敏洪比作《出埃及记》中的摩西,带领一群年轻的教书匠从一无所有走向财富自由。故事还有后续,财富自由的一群人又带着新的理想再出发:徐小平、王强后来创立了真格基金,李丰做了峰瑞资本。当然,还有罗永浩的锤子手机、沙云龙的朴新教育机构、陈向东的跟谁学。

这些创业故事都被罗列在2019年出版的俞敏洪自传里。俞敏洪还贴上数据说:“据统计,从新东方出去做创业公司的,不管是跟教育相关的还是无关的,公司做得相对比较出色的已经有200家。”

2019年也是个分水岭。那一年,陈向东看起来离成功最接近。同年6月6日,跟谁学在美国纽交所敲钟上市,鸣钟时刻,一百多名员工在半空中尽情地甩臂鼓掌。跟谁学成为了第一家盈利的K12在线教育上市公司,也是唯一一家只融了A轮就上市的公司。

他看起来甚至比俞敏洪更成功,2019年第二季度的财报上,新东方出现了上市十余年以来最大的季度亏损,相比之下,跟谁学那一年净利润1.75亿,同比增长了658.7%。亏损的原因是新东方开始烧钱扩张了,在线教育内卷时代里,新东方硬着头皮加入。

2019年,另一个失意者是罗永浩。锤子手机的失败之后,罗永浩试水了小野电子烟项目。同年10月,一纸网络禁售令,电子烟的故事也讲不下去了。又过了一年,双减政策落地,陈向东、俞敏洪随着K12大军掉入了同一个深渊。

一个时代结束了。新东方股价跌超90%,员工从12万人缩减到近5万,留下一地鸡毛——给家长学生退钱,给被裁撤的员工开“N+1”,退掉一千多个教学点,捐掉多余的20万套课桌椅。

唯一庆幸的是,新东方的账上还有钱。这是非典那一年的教训,俞敏洪后来立下规矩:不管规模做多大,必须留出能退全部学生学费、以及老师工资的钱。为此,俞敏洪拒绝向股东分红,“除非我不在这个位置上了”。

陈向东在深渊里爆发了最像商人的一面。几乎是“手起刀落”,5月关停小早启蒙,7月撤掉全国十几个中心,12月剥离义务教育学科培训业务。行业里,高途最快、最不迟疑地裁掉了上万名员工。

理想主义者的理想破灭了,天平上只剩下失落的商人。变化也许是有预兆的。陈向东向来并不认可烧钱的生意,但跟谁学2020前三个季度的销售费用达到40亿,并在第三季度出现了9亿元净亏损。面对《晚点latepost》的这个提问,陈向东咬定:“我到今天也不觉得烧钱做生意是正常的。但在市场被重构,资本大量进入,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还是这一场采访,陈向东说起“CEO最大的尊严”,他回答“希望可以让教育更平等、更便利、更高效”,理想似乎又闪现了。

故事讲到这里有一些残酷,三个怀抱理想的人,在创业路上找到了各自的簇拥者,纵身跳进商海,学着做一名合格的企业家去完成创业梦,但最后都站到了悬崖上。

某种意义上,距离掉下去就差一步。

看了十几场直播之后,罗永浩走进了直播间。2020年4月1日晚上,罗永浩对着镜头推荐了一款刮胡刀。像一场告别仪式,他当着200多万人的面,用它刮掉了跟随自己十多年的胡子,刮得极其用力。

一年后的12月底,“东方甄选”直播间开张了,在那时的直播圈,“东方甄选”就是个小孩子。习惯讲课的俞敏洪那天穿了件灰色连帽卫衣,对着镜头开始卖货。“我先给大家介绍下藜麦到底种植在什么地方。大家可以看下这张图,图中这里是酒泉,这里是张掖,这里是武威……”三小时的直播,后来被调侃“一半在讲课,一小半在吃播,一小半段子,插空卖点货”。在今年6月前,没人看好这样的直播方式。当时,这场“东方甄选”的俞敏洪直播首秀,交易额只有500万,还不到罗永浩直播带货首秀交易额——1.1亿的零头。

没有人预计到,半年后,“东方甄选”这样的讲课卖货方式,会一跃成为行业顶流。

但有些东西似乎从未改变。就像罗永浩返回了科技行业,过去关注乡村教育和留守儿童的俞敏洪,做直播也带着某种情怀——他选择了农产品。那些在直播间转型的新东方老师们,一边自嘲为“我就是个卖菜的”,一边情不自禁地把产品桌当成了讲台。

6月16日那天,高途一本内部读物出版了,里面印有陈向东在高途做过的8次演讲稿。放在第一篇的是2021年7月30日的那篇写满了排比句的“裁员信”。当时,陈向东用了30个“非常”——

“非常非常抱歉,非常非常难过,非常非常伤心。”这段话在信里重复了五遍。

陈向东后来说:“那些糟糕的日子,对一个伟大的公司而言,是黄金一样的运气。”

如今,新东方走出的“绝望”三人,都到了或过了知天命的年纪。60岁的俞敏洪在那篇回忆“爆火之夜”的周记里写:“希望未来的道路,即使充满崎岖坎坷、风霜雨雪,不管多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们都能够带有一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保持一份‘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沉着。”

对于这些创业者来说,终局的成败也许不那么重要了。他们“让故事不断发生”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打动人心。用罗永浩浪漫的说法就是:“如果有的选,最好死在工作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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