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中国开发商第一次在国外被指控行贿，但此前老板们并没有遭到指控。

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李艳艳

编辑｜周春林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轻装上阵的万达和王健林早已获得“重生”，但他曾经的“白衣骑士”仍在负重前行。即将走出债务漩涡的关键时刻，富力地产掌舵人却突遭变故。

12月12日，市场传闻称，富力集团创始人、联席董事长兼行政总裁张力被指控涉嫌行贿，在伦敦被捕。当日深夜，富力集团在官方微信账号发布了一则声明，证实了该传闻的存在。

看到“张力被捕”的消息后，一位曾在富力地产广州公司工作过的员工自觉有些庆幸。今年3月就离职的他，“之前一直各种被拖欠工资和无理由降薪”。据他所知，还没离职的同事也都在“瑟瑟发抖”，“他们非常担心，不知道工资又要被拖欠多久。”

据外媒报道，张力被捕是因美国方面指控其通过提供回扣和资金的形式，获得了在美国加州的开发项目合同。12月12日，在向当地法院支付了1500万英镑的保释金后，张力已暂获释放，张力正向美方就引渡提出异议。目前，张力被监视居住于伦敦塔桥公寓43层。

富力集团在前述声明中称，“正针对此错误指控采取法律行动”。北京时间12月13日早间，富力集团于港交所公告称，公司没有就保释提供任何保证金，该案件不会对公司业务及营运有任何重大不利影响。但受传闻影响，富力地产（02777. HK）今日早间低开低走，跌超10%。

这不是中国开发商第一次在国外被指控行贿。2020年，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对洛杉矶市议员惠泽尔（Jose Huizar）的腐败调查进行了两年之后，将他正式逮捕。FBI表示，惠泽尔是洛杉矶地产商贿赂案的核心人物，向惠泽尔行贿的人，包括中国四家房地产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家公司除了他们在美国的一些员工被牵连，老板们并没有遭到指控。“这次张力被捕，还挺让人意外的。”一位房企人士坦言，地产同行对此议论纷纷，无论张力本人有没有行贿，对富力来说，“这桩案件在这个节点曝光，影响非常不好”。

刚刚过去的11月份，这家广东老牌房企完成了境内境外债务的全部展期，合计约人民币467亿元。境内债也获得三年喘息期。在国内众多主动或被动“躺平”的房企中，富力在债务重组上的表现相对积极和果断，是目前首家境内债、境外债均成功展期的中国内地房企。

如今创始人张力卷入行贿案，无疑增加了富力地产处理资产、自救求生的变数。

来源：视觉中国

老总突然国外被捕

英国当地时间11月30日，富力地产的创始人之一、现任联席董事长兼行政总裁张力在英国伦敦被当地警方逮捕，直到12月12日，其在向当地法院支付了1500万英镑的保释金后才暂获释放。彭博在最新的报道中披露了这一消息。

1500万英镑（约合1.28亿元人民币）的保释金创下英国纪录。据称，逮捕原因是美国有关部门指控张力通过送回扣和资金的行为，拿下了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开发项目商务合同。他正面临被英国引渡到美国的程序，这是张力目前正极力争取避免的。

该报道还称，张力目前被监视居住于伦敦塔桥公寓43层，公寓内部有5张床，由前军事人员每12小时轮班站岗，并布置了监控摄像头。

事件曝光后，富力很快发布声明，称张力因在中国宴请美国旧金山前公共事业部主管、及为其提供酒店住宿而被指控涉嫌行贿，“我方正针对此错误指控采取法律行动”。

对于外界关注的保释金及公司经营影响，12月13日早间，富力地产发布公告，回应称“公司并无就保释提供任何保证金、该案件将不会对公司的业务及营运有任何重大不利影响”。

目前关于该事件的演变，以及富力地产经营情况和债务重组的影响，还没有更多官方披露。多方消息显示，此次张力卷入行贿案，被指与此前富力在美收购的一处项目有关。

摄影：曾靖

据“雪贝财经”，2015年8月，富力地产曾通过旗下子公司，在美国加州圣荷西收购了一处名为555 Fulton的高端公寓项目。该项目位于当地市中心位置，计划兴建两栋高层住宅大楼。但此后美国加州公共事业部被曝出腐败案，555 Fulton项目牵涉其中。

2020年，美国加州公共事业部一位名为Mohammed Nuru的主管因涉嫌腐败而被捕。此人的起诉书中，提到了收受中国一家房地产商贿赂的事情。据披露，加州当地一位华裔商人作为牵线人，介绍了中国一家房地产商与其结识，以谋求这一开发项目更快获得许可审批。

来源：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United States Attorneys Office)官

上述起诉书中称，Nuru作为美国公职人员在2018年应邀去中国旅行，居住五星级酒店，费用由中国这家开发商的承包商全包。他还在中国参观了这位开发商创办人的私人宅邸，并接受了一瓶价值2000美元的葡萄酒。

而这位美国官员接受了这些贿赂后，帮助这家中国地产商解决了上述项目开发中的一系列麻烦，比如快速拿到了开发项目许可。这份起诉书2021年12月17日公布在美国司法部网站上，但未披露这家中国开发商名称。前述华裔商人和加州公共事业部这位主管均已认罪。

据悉，2014年-2015年间，Z&L Properties曾大手笔在美国购买资产，555 Fulton即为其中之一。

不过，在13日早间公告中，富力地产称在Z&L Properties Inc.中并无权益，是由张力及其关联方拥有。这意味着，该项目可能是张力在海外的私人投资。

两位老板“貌合神离”

张力是富力地产的“灵魂人物”。

现年69岁的张力，在1994年和香港商人李思廉共同创办了富力地产，2005年公司在港交所主板上市。富力地产总部位于广州，是一家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营业务，同时在酒店发展、商业运营、文体旅游、互联网产贸、医疗康养及设计建造等领域多元发展的综合性集团。

作为房地产行业仅有的“双老板”公司，如果张力确实卷入了美国加州行贿案，那么富力的另一位老板李思廉，也没有理由置身事外。李思廉现为富力集团董事长。截至今年上半年底，李思廉和张力分别持有富力地产28.97%及27.77%的股份，拥有富力地产的绝对控股权。

公开资料显示，2010年2月，张力入选《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排第556名。2013年新财富中国富豪榜以223.0亿排名第十五。2022年，张力、张量父子以190亿元财富，位列2022胡润百富榜第296位。

早年在公司内部，张力与李思廉分工明确。张力主要负责购地、开发、工程、成本控制和集团架构管理等方面。而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数学系的李思廉，主管公司财务和市场营销。“相对而言，李思廉在公共场合出现的机会多一些。”一位熟悉富力的人士透露。

不过，一位富力前员工用“貌合神离”形容两位老板的关系。尤其在近几年来，两人的事业各有分野。“张力有自己的酒业俱乐部和医美机构，李思廉也有自己的投资。而且李思廉一直在香港，和香江控股的翟美卿结成亲家了，后续应该也有其他合作。”前述人士称。

“目前富力正处在各项主要债务展期完成、设法恢复经营的关键时刻，此时张力被抓甚至有被引渡到美国受审的可能，将会对富力的公司治理、内部平衡产生明显影响。”中国企业资本联盟副理事长柏文喜表示。

“尤其是对于张力与李思廉长期以来构成的‘双董事长联席制’这种治理体制而言，可能会打破其原有的平衡。”柏文喜对《中国企业家》强调。

作为曾经比肩万科的“华南五虎”之一，富力在2020年销售金额超过1300亿元，跻身“千亿房企”阵营。目前，富力地产在中国房企的销售规模排名在20至30之间。今年8月，富力地产终于发布2021年度财报：当年巨亏164亿元，2020年同期则为盈利91.46亿元。

海外资产处置再添变数

“张力被捕”事件爆出前，其广受关注的事件是在2017年夏天，李思廉代表富力，以199.1亿元人民币收购了王健林麾下万达的77家酒店。自此，富力被冠以“全球最大豪华酒店业主”称号。不过，庞大的酒店资产也成为压在富力身上最大的“包袱”。

过去三年，受发展战略拖累，富力地产的流动性一直趋于紧张。自2019年起，富力地产启动了出售资产、促进销售、股权融资、减少拿地等举措来缓解现金流窘境。据年报，截至2021年底，富力已有近299亿元银行及其他借款已违约或交叉违约。

“疫情出现后，酒店这块儿一直想卖，卖不掉。”一位富力地产的前员工对《中国企业家》称。此外，伴随着富力整体债务危机的出现，一些需要常年输血的多元化业务面临折戟。“之前一直想搞多元化，搞不起来。一些互联网社区服务APP等新业务，基本也都在解散边缘。”

摄影：曾靖

在国内房企集体陷入债务危机、资产处置不顺的情况下，海外资产处置成为富力地产套现资金的重点。目前在伦敦的待售项目仅剩下伦敦富力皇后广场（Croydon项目）和London One项目，后者也是富力从万达手中收购而来的综合发展项目。

今年以来，富力地产已出售了位于伦敦的两个项目。其中一个项目，富力在今年10月份以亏损6884万英镑的代价售出，回笼资金1.08亿英镑。“张力此次身在伦敦，不知是否与处置此处项目有关。”一位行业人士推断。截至发稿，富力方面未予回应。

一系列积极动作下，“爆雷”已近一年的富力地产，正逐渐爬出“深坑”。到今年11月10日，富力地产成为国内首家境内外债券全部整体展期的房企，8笔境内债、合计金额135亿元人民币的加权平均到期期限，从约4个月延长至3年以上。

境内外约467亿元人民币债务的展期，为富力地产大幅降低了中短期债务压力，但这并不代表其完全走出了危机。截至今年6月底，富力地产一年内到期的短期债务达904亿元。即便排除展期债务，其他债务仍难以被153.2亿元的现金所覆盖。

经营层面，根据富力地产2022年中报，今年上半年，富力地产录得净亏损68.99亿元，物业销售营业额为151.49亿元，同比减少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