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全宇宙》成为A24旗下北美票房最高作品的同时，豆瓣评分从8.8降到了7.8。

显然，比起IMDB的8.5、metacritic的81、烂番茄95%的新鲜度，中国观众并没有那么热衷这部杨紫琼主演的新片。

这不是亚裔电影第一次遭遇口碑的“多重宇宙”。

从《摘金奇缘》《花木兰》到《尚气》《瞬息全宇宙》，从口碑到票房，好莱坞炮制的亚裔电影，好像始终不能让中国观众满意。

打折扣的观影体验

不可否认，对于《瞬息全宇宙》《尚气》此类主打视觉奇观的电影，电影院仍然是最好的观看途径。

《瞬息全宇宙》又一译名为《天马行空》，它最具创意的就是平行宇宙概念。

无数个平行宇宙里的杨紫琼，无数个不同装扮、妆容、性格的杨紫琼，如万花筒般不停地闪现。

快速剪辑，快速的场景变换，穿插着凌厉的动作戏，视觉信息量巨大，让人眼花缭乱。

《尚气》更不用说，本质就是一部以特效、奇观、大场面为主的动作片。

《瞬息全宇宙》更是一部需要观影氛围加持的电影。

电影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流行文化梗。女主角学功夫的闪回片段，像极了《杀死比尔》。

高潮部分的打斗戏，梦回《黑客帝国》的子弹时间。

香肠宇宙的起源，仿佛《2001太空漫游》照进现实。

致敬的名人也有猫王、王家卫。

电影中还有很多让人会心一笑的奇思妙想。

两个石头的无声对话、反派女儿的首次登场、巨大的黑洞贝果、五彩斑斓的宇宙转化，导演的脑洞开出天际。

豆瓣网友David在短评区写道：“整个厅放映期间集体鼓掌8次。”这种仪式感、沉浸感以及party式的娱乐氛围，是集体观影时才能感受到的快乐与惊喜。

而当中国观众带着高预期，独自在电脑、手机、电视上看到全片，或多或少会让观影体验打折扣。

到底拍给谁看的？

当然，这也并不全是电影院的错。

即便是引进内地院线的《摘金奇缘》《别告诉她》，口碑和票房表现也完全不及北美。

《摘金奇缘》全球票房2.38亿美元，是北美一部近乎现象级的爆款爱情电影，但内地票房仅1148万人民币。

文艺小片《别告诉她》则更为惨淡，全球票房2310万美元，但在内地上映时，仅收获418万人民币票房。

水土不服背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其实是这些亚裔电影的核心受众是亚裔，并非咱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亚裔是少数族裔，占美国人口的6%，占比只有非洲裔群体的一半（2020年数据）。《摘金奇缘》之前，一项研究显示，北美2017年票房前100位的电影中，近三分之二的影片中没有一个亚洲或亚裔美国女性角色。

纽约时报曾发表过一篇亚裔作者写的文章，文中写道：“在我和许多同龄亚裔美国人的成长过程中，我们如此渴望看到能够代表我们的人，以至于每当出现一个亚裔客串明星，或者广告中出现一个亚裔家庭时，我们会大喊大叫让家人到客厅一同观看。”

而《摘金奇缘》，是《喜福会》25年之后，亚裔再次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主流银幕，并获得了市场成功。

一部围观亚洲人炫富的猎奇电影，很难撑起2.3亿美元的票房。在好莱坞政治正确的时代风向标之下，“全员亚裔”才是《摘金奇缘》真正卖点。

《尚气》最大的卖点也是漫威电影宇宙第一个亚裔超级英雄。刘思慕曾在一次直播中表示，《尚气》聚焦成长过程中有身份认同困惑的亚裔同胞，这部电影属于全体亚裔。

《瞬息全宇宙》能够成为A24旗下北美最卖座的电影，并不在于导演的脑洞有多么酷炫，更重要的可能还是，这是一个亚裔故事。

电影官方账号早期也曾强调自己的“亚裔身份”——庆祝春节，首批剧照十分具有东方异域色彩。

《瞬息全宇宙》的市场、口碑成功，也是亚裔电影在好莱坞的又一次胜利。

但这些亚裔电影对于当地亚裔群体的文化意义，是本土中国观众无法体会，或者说不太关心的。

比起离我们很远的行业意义、文化意义，本土中国观众更关心电影是不是真的好看。

遗憾的是，撕开亚裔外衣，这些电影的内容确实有些乏善可陈，单一、俗套、似曾相识、一眼就能望到头。

《摘金奇缘》堪比新加坡版《小时代》；《尚气》也只是一部已经看过一百次的超英电影；花里胡哨、创意无敌的《瞬息全宇宙》，内核依旧是新瓶装旧酒。

就连一向发挥稳定的皮克斯，最新出品的《青春变形记》，也有失水准。

贯穿全片的主线危机事件，是女儿和小姐妹偷偷攒钱去看爱豆演唱会。片尾在演唱会现场的熊猫大战，也有些儿戏和脱离现实。作为题眼的“红熊猫”，就算换成凤凰、老虎、狮子，好像对故事也不造成任何影响。

整部电影不仅看不到皮克斯应有的想象力，甚至有些低幼。

青春期烦恼、成长、家庭、和解，是皮克斯重复过无数次的主题，但它在《寻梦环游记》《头脑特工队》《心灵奇旅》中，都交出过更好的答卷。

《青春变形记》也是少见的，IMDB分数远低于豆瓣的亚裔电影，足以见北美观众对皮克斯的失望。

“东方主义”的新时代回音

中国观众对于亚裔电影另一大不满在于，这些电影并没有表现真实的亚洲人形象，甚至依旧充斥着一些刻板印象。

《喜福会》聚焦的就是东亚母女关系、代际创伤、移民故事。至今29年，好莱坞拍起亚裔来，还是老三套。

《瞬息全宇宙》和《青春变形记》分属华裔和韩裔，但主题类似——母亲曾试图反抗上一代，以失败告终；而母亲成为母亲之后，又不自觉地将同样的控制欲施加给女儿，并遭遇下一代更强烈的反抗。

它们都刻画了同一种东亚虎妈形象——忙碌、焦虑，试图掌控一切，也无法理解、包容下一代。

就连恐怖片《母亲》，包装的还是一模一样的东亚母女关系，一个无法摆脱母亲控制的母亲，一个试图继续控制女儿的母亲，必然还得有一个试图摆脱母亲控制的女儿。

刻画完千篇一律、重复到甚至有些刻板的东亚母女之后，好莱坞并不打算给出真正具备东亚性的解答。

如何解决东亚代际矛盾？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100分钟铺垫的矛盾，10分钟和解。

母亲变成超大熊猫怎么办？爱她，然后她也会爱我、理解我。女儿受不了母亲控制，导致宇宙混乱怎么办？善良与爱。

除了重复、刻板的东亚虎妈，这些亚裔电影依旧是熊猫、竹林、功夫等经典古早亚裔元素的排列组合。

看似已经打入主流、能够嫁接不同类型的亚裔电影，本质也许从来没有变过。

诚然，对比五十年前，好莱坞在多元化方面已经进步许多。但如果对于亚洲没有更本质、真实、深刻的描绘，再来十部亚裔超英，或许也只是东方主义在新时代的无数次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