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为滥杀无辜的SAS撑腰？

作者：许晔

两个儿子去世后，哈比布拉再也没进过那个房间。

11年前，7名到村里参加葬礼的客人来他家投宿，最后和两名少年挤在那个屋子睡觉。

变故就在当晚发生了。

四架直升机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降落在村庄附近的田野里。士兵们拿着武器，冲入那个房间开火。

枪响过后，屋内9人，无一生还……

哈比布拉的家

这群士兵来自驻阿富汗的英国特种空勤团（SAS）。他们声称，这次行动是因为屋内有人和塔利班有关，而且当时是对方先开火的。但哈比布拉说，所有死者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

谁在说谎？

近日，英国广播公司（BBC）解开谜团：自家队友有问题！

英国士兵在阿富汗期间，不仅多次在可疑的情况下杀害手无寸铁的人，甚至搞“杀人比赛”，各中队之间还会比拼“谁杀的人更多”。

“茶杯里也全是血”

2011年3月，哈比布拉家遭难后仅一个月，阿富汗另一家庭也遭SAS血洗——这家有八口人被杀。

而SAS给出的理由还是同一个：他们进去抓塔利班武装分子时，这家人用武器袭击他们。

“我们家里没有AK-47、手榴弹、机关枪或任何其他武器。他们（SAS）这么说是为了隐藏他们的暴力行为，让他们的所作所为合法化，但这完全是谎言！”

死者亲属悲愤交加。至今，他都记得八名亲人的死状，每个人头上都被打了五六枪……

英国士兵经常在阿富汗搞夜袭

这些英国士兵有时连孩子都不放过。

2012年10月的一天，12岁的沙阿、14岁的塔伊布在同村邻居家玩得开心，便决定留宿一晚。他们和邻家哥哥17岁的奈克、20岁的法泽尔住在一个房间。

晚上八点左右，一支英国特种部队突然来到村庄，冲入每一栋住宅搜查。

等士兵们离开后，奈克和法泽尔的哥哥苏丹赶忙进房间查看情况，结果那一幕令他心碎。“四个孩子躺在那里，到处都是血。他们被射中了头部，牙齿也掉了几颗。地上放着几杯茶，杯子里也全是血……”

苏丹的母亲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守着四人的尸体，枯坐到天亮。

苏丹的母亲一晚失去两个儿子

第二天一早，四人的尸体被拉到村里的清真寺安放。知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民愤也越来越大。许多人觉得，英国士兵是在滥杀无辜。

当地官员也提出质疑，英国特种部队称突袭目标是“塔利班指挥官法泽尔”，但自己每天都和这个年轻人碰面，他怎么可能是塔利班指挥官？

“我保证这事不可能的。如果他是，我早就能感受到威胁，那我会是第一个杀了他的人。”

英国士兵坚称杀人是为了自卫，死者家属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家属认为，且不说四人都没有武器，根本不可能对全副武装的英国特种兵构成任何威胁，就说案发现场，四人当时应该是坐在地上喝茶时就被杀了。

然而，此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直到近日，BBC曝光英军曾在阿富汗搞“杀人比赛”，其中一支中队很可能在短短6个月的轮驻期内非法杀害了54人。这勾起了许多人尘封已久的痛苦记忆。

“9·11”事件后，英国军队开始在阿富汗执行任务，直至去年7月才秘密撤离。在此期间，以SAS为代表的英国特种部队没少进行突袭行动。而SAS主要负责搞夜袭，据称目的是逮捕塔利班指挥官和炸弹制造者。

当年就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一名联合国特别报道员曾称，他毫不怀疑，大量阿富汗平民在夜袭中丧生。还有一名英国特种部队少校写信给其他高级官员，说杀戮的人数可以使他得出结论：“我们做错了一些事情。”

“不是交火，

是处决式杀戮”

英军在阿富汗错得有多离谱？连BBC都忍不住自曝家丑。

离谱之处一：情报不准确就行动。

曾参与突袭目标选择会议的人说，情报人员会给出他们认为是塔利班的人员名单，然后大家经过一个简短的讨论，就去给特种部队下达杀戮或俘虏令。这个过程通常很仓促，难免会给无辜平民贴上错误标签。

“错误识别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我们不了解这些村庄。”在他看来，每个层面都有错误，“严重的错误”。

离谱之处二：搞“处决式杀戮”。

在大量突袭行动中，被杀的人比从现场找到的武器还多。比如哈比布拉家的惨案，9人被杀，却只找到了3件武器，并且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死者的。这说明啥？说明不管武器是谁的，英国士兵都向手无寸铁的人开枪了。

不仅如此，案发现场的弹孔大多都聚集在离地面很近的墙壁上。

墙上留下的弹孔距离地面很近

英国特种部队的武器专家说，这些痕迹表明，被射击的人“要么是俯卧，要么是靠近墙壁坐着或蹲着”。弹道学专家则表示，这些弹孔暗示当时不是交火，而是单方面的处决式杀戮。

离谱之处三：伪造证据。

为了赢得“杀人比赛”并掩盖杀错人的事实，SAS在阿富汗的骚操作是：先把人杀了，再把自己带来的武器丢在现场，然后以此人“藏有武器”“试图开火”为由，来证明自己杀人是正当的。

他们嚣张到连个新借口都懒得编，总说是对方先动手，然而这么多次突袭行动中，没有任何一个SAS成员受伤。

“这确实说不通。这种情况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引起了总部的警惕，当时很明显出了什么问题。”一名英国特种部队司令部的高级军官说。

泰晤士报称SAS为“流氓”

因为事情太过离谱，远在英国的特种部队高层也坐不住了，曾派人前往阿富汗，对SAS进行了一次“罕见审查”。但不知为何，那人到阿富汗后，既没走访任何突袭行动现场，也没联系任何军队以外的目击者，没审查出啥就草草了事。

2014年，英国皇家宪兵队发起了“诺斯穆尔行动”，对英军在阿富汗的600多起涉嫌犯罪进行调查，其中包括SAS的多起杀戮事件。

但调查遭遇重重阻力。调查人员称，收集证据时遭英国军方阻挠；对一个SAS成员提出谋杀、伪造报告和妨碍司法公正的指控后，军事检察官撤销了指控；2017年，英政府干脆直接宣布结束“诺斯穆尔行动”。

调查人员无奈地说：“我越来越清楚，无论我们能收集到什么证据，这些案件都不会被允许上法庭。”

这不禁让人好奇，谁在为SAS撑腰？

BBC在报道中提到一个人——马克·卡尔顿-史密斯，上个月刚刚卸任的英国陆军总参谋长。

BBC：知情不报是刑事犯罪

卡尔顿-史密斯今年58岁。40年前，他加入英国陆军，此后参与过不少大事件：

1991年，他参与了海湾战争；

1999年，他在科索沃战争期间任英国第19机械化旅参谋长；

2002年，他被任命为第22特种空勤团指挥官，此后3年指挥该部队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行动；

2008年，他的工作重心集中到了阿富汗，担任赫尔曼德特遣部队指挥官和英国驻阿富汗部队指挥官。

马克·卡尔顿-史密斯

凭借这份履历，卡尔顿-史密斯顺利进入英国国防部，一路从特种部队总监、陆军总部战略总监、军事战略与行动总监，升至陆军总参谋长。

早在2012年，他领导特种部队时，就被告知了英国士兵在阿富汗的可疑杀戮事件，但他不仅没上报，还允许涉事中队返回阿富汗，又执行了为期6个月的任务。

第二年，英国皇家宪兵队开始调查一起夜袭谋杀事件时，卡尔顿-史密斯既没有向他们告知SAS曾受到过“罕见审查”，也没有透露特种部队内部其实早已对非法杀戮有所担忧。

BBC指出，根据管理武装部队的英国法律，如果指挥官意识到潜在的战争罪行，而未通知宪兵，将构成刑事犯罪。

一名英国前情报官员说：“这似乎是英国特种部队的特点之一，他们对任何人都不负责任。事实上，相关责任必须落实到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允许、纵容或忽视这些罪行的高级军官和政要。”

在BBC的报道引发关注后，英国国防部怒了，指责BBC得出的结论“不合理”，“所暗示内容不负责任且不正确”，这“将前线士兵置于危险之中”。

而卡尔顿-史密斯本人则拒绝就BBC的调查报道置评。

马克·卡尔顿-史密斯

最近几年，卡尔顿-史密斯没少上新闻头条。

2019年，英国军方曝出多起丑闻事件：先是6名陆军士兵涉嫌性侵一名青年女兵被捕；后是英军驻阿富汗士兵拿工党领袖科尔宾的照片当靶子射击，视频在网上流传。

作为陆军总参谋长的卡尔顿-史密斯，不得不站出来回应，称“这些行为完全不可接受”。

不料，这条本应该很严肃的视频却招来网友的调笑。有人说他的视频背景很像山寨版BBC，还有人说看起来感觉像英军占领了电视台。

资料图

2020年，卡尔顿-史密斯去视察部队演习，结果所乘直升机没有停到指定地点，导致他与地面接应人员一度“失联”。

事后，一种说法是飞行员拿到的着陆参考坐标不对，所以没降到指定地点；另一种说法是地面人员其实早知道飞行员决定用另一处备降点。此事最终变成了罗生门。

这一回，卡尔顿-史密斯还能否全身而退？那些滥杀无辜的英国士兵究竟会不会受到惩罚？人们在等英国的回答。

总监制： 吕 鸿

监 制： 张建魁

主 编： 许陈静

编 审： 苏 睿 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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